豫王被皇上一打岔,活生生吃了个哑巴亏,只得放下夏云岚无礼之事,转而挑衅地道:“尝闻祁王妃乃天武城第一才女,想必对付苍狼国端木宏博不过是小事一桩。今次有祁王妃出马,皇上与诸臣皆可高枕无忧了。”
夏云岚知道,豫王说这句话除了给自己施压以外,也是要堵死自己的退路。
倘若此次她能找出端木宏博的错误、成功保住归雁山,便正好应了豫王的话。倘若她不幸失败,丢掉归雁山,则任何人都可以对比着这段话来拿她当笑话。
她与豫王初次见面,不过小小讽刺了他一下,便被他记恨在心,如此打击报复,真是万万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比萧玄胤更加小肚鸡肠的男人。
不,与豫王相比,萧玄胤简直算得上十分大方了。
对付端木宏博,凭着手中的光能微机,她自然有几分把握。但凡事皆未可测,万一这古代的算学和二十五世纪的算学大相径庭,也难保没有失败的可能。
透过幂篱,她微微抬头注视着豫王,不卑不亢地道:“你方才已经说过,我不懂规矩,可知第一才女之名不过以讹传讹。据说端木宏博精研算学,我不过偶然翻阅过几本算学方面的书,既便侥幸能够找出他的错误,也要竭尽全力,怎可说是小事一桩?”
“这么说,祁王妃并无把握保住归雁山喽?”豫王咄咄逼人地道:“朝堂之上,不得有半句虚言,请祁王妃据实以答。”
“没有把握。”夏云岚理直气壮地回答。
“三弟——”豫王转向萧玄胤,冷笑道:“这里是皇宫大殿,处理的是国务政事,你以为是在祁王府的厅堂上,可以随尊夫人嬉戏玩耍吗?”
萧玄胤看了一眼夏云岚,淡淡道:“我相信她……会尽力一试。”
大殿上再次响起窃窃私语之声,舆论大体上分作三种:有人担心仅翻阅过几本算学书籍的祁王妃根本不是端木宏博的对手,让一个女子来到大殿上应对,反倒徒然失了国格。
有人像豫王一样,平日里对祁王心怀不满,此时借着这件事说尽讽刺挖苦的话。
还有人抱着观望的态度,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麻烦事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就行。
听着大厅里的议论,看着龙椅上蹙眉沉思的皇帝,夏云岚提高了声音道:“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请问诸问,你们中可有谁的把握超过百分之五十?”
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夏云岚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接着道:“如此看来,你们之中并没有谁的把握可以超过我。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让我一试?”
豫王冷哼一声,没有接夏云岚的话,却对皇上道:“皇兄,让一个女人去应对,即便成功保住归雁山,也未免显得我承夏无人。而万一失败,今日之事岂不成为千古笑谈?”
“那么照你的意思,是否直接放弃归雁山更有面子呢?”夏云岚针锋相对地问。
豫王仿佛不屑与夏云岚谈话,以居高临下的口吻道:“归雁山自然不能放弃,至于如何保住归雁山,那不是你一个女人该问的事。”
“你无非想要我父亲与苍狼国血拼而已。”豫王的态度惹恼了夏云岚,但她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只是有力地道:“战士军前半死生,君当恩遇常轻敌——如果战争能够解决,相信端木宏博走不到这朝堂之上。”
夏云岚说完这句话,偌大的宫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人人都知道,夏云岚说的是实话——是他们从来不敢说的实话。
这实话,令他们汗颜,令他们羞愧,令他们不安。但因为关系着君王和承夏国的体面,没有人敢在朝堂上公然说出。
承夏国因地居七国之中,国人心目中一直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是天地的正中,也是万法的正统。这种心理,使他们无法承认——至少在表面上无法承认,别国拥有和他们一样强悍的军队。
每次打了败仗,总有人能够找出将帅的不是,以此免于面对别国并不比自国弱小的事实。
然而,这次与苍狼国之战,已经撤换数名将帅,除了夏将军勉强收复丢失的三座城池外,其他将帅最好的不过能够守住已有的城池不丢而已。
任何人都心知肚明,撤掉夏将军,与苍狼国几乎再无可战之人。
而夏云岚那句铿锵有力的“战士军前半死生,君当恩遇常轻敌”,更是令诸位文武大臣再不敢轻置一辞。
豫王还想再说什么,皇上摆了摆手道:“祁王妃,朕准你一试。若能保住归雁山,朕赏你黄金万两。若不幸丢失,朕亦不会怪你。”
夏云岚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若非必要的时候,她不喜欢将自己逼上绝路。就像在每次杀人之前,她都会事先拟定好可以成功离开的路线。当然,这不代表她不会尽力。
“来人——”皇上向身后侍立的一名公公道:“宣苍狼国使者上殿。”
公公应命而去。
在等候苍狼国使者的时间里,夏云岚向龙椅上病弱无力的皇帝宽慰地道:“你放心,由我来对付端木宏博,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倘若我找出了他的错误,苍狼国会觉得承夏国的女人已经这么厉害,男人一定更加了不起。倘若我找不出他的错误,我也只一口咬定自己才疏学浅,决不叫他有理由嘲笑承夏国。”
皇帝点了点头,不知是夏云岚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夏云岚的言辞有些可笑,皇帝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