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伯大爷们,官老爷们都是畜生啊。今儿不知谁捣的鬼,把咱们守了十来日的坝头给扒了。咱们东关,发大水了啊!”
人群哗然!
那边张顺乔还不明所以,只是隐约听到民人骂官老爷是畜生。这便灵机一动,当即蛊惑到:
“对,东关乡亲说得对。官老爷都是畜生,只管自家快活,不管民人死活。咱们砸了这东关衙门。”
此时民人犹如火药罐子按在碳炉上,都不需要引线,只待过一小会儿功夫,就得轰然爆炸。
程恪见此情形心中大惊,他是要挑哄民人。可绝没想过要把民人一腔怒火发在东关衙门头上好么。
只是眼下民人怒火大起,犹如暴怒中失去了理智的狮子一般。此时要是对付不周,一个不慎就是玉石俱焚啊。
可是情形紧急,间不容发。程恪也不禁有些慌了。
“叫韩济舟出来,狗官!草菅人命,丧尽天良!”
张顺乔见民心可用,当即又跳出来一声高喊。
眼瞅着民人那目光就不对劲了,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东关衙门那黑黝黝的大门上。有那些个性急的就要上前拍门。
见此情形,程恪一咬牙,不能再犹豫了。
便在此时,东关院墙里突然飞出来一纸公文。
程恪正待上前,却是离着近。眼尖手快当先便一把抓住了公文。
只一眼飞速扫过,程恪立即站到廊台上高声呼喊道:
“诸位东关的叔伯婶娘们,千万不能听信奸人挑拨。这里是江都县行文文书,东关坝头被扒,就是江都县做的好事!”
“血口喷人,胡说八道,这是污蔑!”
那张顺乔当即跳起来,就要抢夺程恪手里的公文。程恪自然早就提防他的举动,身子一晃便跑了开去,一边高声喊:
“不信你们看!”
一边民人本就心存疑惑。这些日子里对邵伯闸放水,要毁堤淹田的事情。东关人隐约也是早有耳闻。
更加上韩济舟在任不到一年,官声颇佳。东关人都知道这是个心存良知,敢跟上峰顶牛的强项令。故而本就也有些困惑。
因则就有一个识字的老先生便接过了程恪手里的文书,也是一目十行扫看过了。却当即将文告气的要撕碎,得亏程恪手快,一把抢了先。
“可撕不得,这是证据。”
那老先生才如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道:
“对,对,对,这是证据。撕不得,得拿了做见证!”
一时那老先生便登高一呼,将文告内容说与了众人听。
却原来,这文告正是江都县连连催逼东关分署开闸放水的行文。
更过分的是,这行文言辞激烈,口出威胁之意。上头甚至有言,东关若是无能,自有江都县代作施为。只是免不得东关一衙上下懈怠公务,怕不得一体弹劾。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你东关分署无能。连开个闸放个水都办不到。不过就是淹些许田亩,少收些个秋粮么。民人如狗,到时候喂点糙米防着不闹事就是了。
就算闹事,不还是有官府弹压么?
这点子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当然要弹劾你!
程恪便在一旁,将这文告上的说辞给一一大白话讲明了给东关民人听了。
民人一听,顿时怒火冒起来三丈高。
却在这时,程恪又抢上一步问到那张顺乔:
“这位张家大管家先生,我却是不明白。你说东关衙门开闸放水,可有证据?为何今日放水,你便领着一众江都差役来东关衙门踹门?前日里传言,府城有大商人暗其中中屯粮,要在秋收后坐地起价。其中为首的,好像就是你张家吧?我倒是想问问,这催逼东关开闸的,有没有你张家参和?”
这一声问了,那张顺乔顿时汗流矜矜,一时竟无言以对。正要黑着脸不理会他,自顾上前踹门。
程恪却是大手一挥,对着民人喊道:
“东关叔伯大爷们,眼前这人便是府城大盐商张家大管家。眼前这一干家丁更是欺压上门的恶奴,你们就这么死看着任人欺负,却不敢还手吗?”
张顺乔和常十八对视一眼,心道不好,当即转身就要开溜。
又哪里还来的急,就听到人群里一声高喊:
“打死这帮丧心病狂,为非作歹的畜生!”
“对,打死这帮恶霸!打,往死里打!”
民人个个如同红了眼的饿狼一般,就此扑向张顺乔和张家家丁。那边江都衙役本要闪躲,却不想先被打的一肚子火的东关衙役们拦住了。
今日这东关地界上,就如同滚雪球一般。先是混混欺负程恪,接着程家邻居打盐丁和混混,后来又换成东关差役打张府家奴。
直到这会儿,东关和江都两个衙门,连同张府和东关民人。就这么从几十人斗殴扩大到了上千人殴斗。
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
谁又能想到,今日这场闹腾,其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