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峰朝我笑笑,接着道:“白玉笙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编了两大捆草绳,想要到谷底一探究竟。可是因为这白雾浓厚的缘故,世人都不知这绝壑深达数百丈,别说血肉之躯,就是一块坚石,摔下深谷,也要跌成石粉,可是那小子下去了几次之后,不仅不放弃,似乎是铁了心了,一定要下到谷底,不停地让人加长草绳……唉,要不是这独木桥修好了,藏宝图的另外半张又找到了,只怕长久以往,总有一天会让他到达那谷底,找到你们。”
他话音刚落,我脱口问道:“藏宝图终于找到了?”
沈青峰略带惊讶的望了我一眼,道:“你们不知道?”
我们应该知道吗?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可笑,不由笑道:“拜托,干爹,我们一直在谷底,你又没有跟我们提起过,我们上哪知道去?”
沈青峰皱眉沉思了片刻,目光落在风的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怀疑,“亦风你也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风。风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喜怒难辨,“沈叔是在怀疑我吗?”他的语气就像在跟大家聊天一样的平静。
沈青峰摇摇头,淡淡道:“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半张藏宝图会藏在玄火令里?”
玄火令师玄衣圣教的圣物,或者说是玄门门柱身份的象征,它通体火红,形如火焰,据说是来自天外的玄石,因世间难寻,所以想仿造它,很难!
我不由蹙了蹙眉,觉得沈青峰很奇怪,他刚才那表情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我知道他绝不是装的,那么,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风呢?
“因为那玄火令是真的?”风的声音低低响起,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众人莫名其妙。
我蹙眉又叹气,“风,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弄得我越来越糊涂了。”
“呵……”风像是一时忍不住笑意,眼中却是越加幽深,目光掠过众人,才道:“我手上所拥有的那玄火令是……假的?”
“什么?”我圆睁双目,口成“O”字型,“假的?”
“玄火令在玄门被灭门的时候,便丢失了,我只是拿了块石头仿造了一个,涂抹上红色,以假乱真,让教众相信,玄衣圣教总有一天会让玄门重现于江湖。”
“所以你把它当圣物供奉起来,而不是当作掌门令牌,”我接过他的话,思路渐渐明朗起来,“你让他们远远的观望,一是怕教众发现它是假的,而是,给他们一个信念。”说白了,就是蛊惑人心。
“没错,”风微微一笑,“所以白玉笙若拿出真的玄火令出来,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唉……”沈青峰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刚才我就在怀疑那半张藏宝图是不是本来就是玄门所有,毕竟白玉笙手中的玄火令不像是假的,可是现在看来,那宝藏多半还是假的。”
他眯了眯眼,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又道:“看来真有阴谋,而且还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应该说从灭玄门的那天起就是他们计划的开始。”
沈青峰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凝重,我忽然觉得好些好笑,轻叹了口气,挑眉道:“干爹,是阴谋又如何?反正我们是不会再管了。”
“你们……”沈青峰略带惊讶地望了我们几人一眼,神色复杂,“真的不管了?”
我点点头,莞尔一笑,“是。”
“你不是一直想抓住那幕后主使之人吗?现在马上要接近真相了,你却要放弃,难道你真的不想为玄门无辜惨死的重任报仇了吗?”他不再看我,却将视线投向风。
“杀了那人又如何?”风幽幽一叹,闭上眼,“死了的人终究还是死了,活着的人却仍旧要活下去,我相信爹娘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我们兄弟俩永远活在仇恨之中。”
说到这,他睁开眼,视线缓缓地转向我,眼眸中的墨黑一点一点加深起来,他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我的,十指交错,紧扣,才道:“我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沈青峰不再看我们,头半低着,似在沉思,似在酝酿,我们五人相互望了望,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沈青峰却忽然缓缓抬起头,望着我们,然后,抿嘴一笑,感叹道:“你们终于方向爱了仇恨,干爹感到很欣慰。”
“干爹你……”我的嘴刚张开,却被他的一个手势制止于是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等着他说下文。
“孩子们……”他说,“人生百年如一梦,干爹自然也不希望你们苦苦地深陷于仇恨的泥沼中,不能自拔,但是……”他顿了顿,“现在整个武林,乃至整个觐阳王朝危机四伏,人心不稳,弄不好就会天下大乱,妻离子散。你们有英雄情怀,侠义心肠,神州大地,阴晦武林,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物,仗三尺青锋,扫除人家邪恶,为武林和朝野支起一片蔚蓝的天空,不好吗?”
“呵呵……”启忍不住好笑起来,那笑声中隐隐有丝嘲讽的意味:“沈叔,你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只是凡夫俗子,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沈青峰摇摇头,黯然一叹,道:“你们以为你们离开了,隐居起来了,就真的可以平静了吗?你们这几月在这谷底,与外界隔绝,是非恩怨,情仇爱恨,似都远离你们了,是吗?唉!人间的一切,仍和你们入谷前一般模样,情仇爱恨,无一不同,只不过你们眼不见,心不烦,便觉得是无关了?”
见我们沉吟不语,他冷笑一声,接着道:“那么,若是真的无关了,你们又何苦急匆匆地上来呢?反正人都会死的,楚尘山庄的人早死晚死,最后总还是会死,那么,你们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见沈青峰负气转身要走,我连忙拦在他身前,笑道:“干爹息怒,楚尘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青峰抬眼看着我,“不是不管了吗?”
我微微扬起唇角,“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不可能不管。”
沈青峰呵呵笑了一阵,“管?怎么管?你们救得了他们一次,却救不了他们一生。”
听沈青峰这么说,我觉得十台似乎很严重,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青峰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道:“通敌叛国。”
“什么?”我大吃一惊,恨声道:“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嫁祸。”
沈青峰脸上的笑容依旧,“四年前,北新国睿亲王百里东升攻打我朝,军需的粮饷可都是楚尘山庄的庄主楚天宇暗暗提供的,”
“不可能。”
“有通敌书信为证。”
“我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要诬陷一个人,什么办法没有?”沈青峰的每一句话像是已将楚尘山庄定罪似的,我心中不免有几分恼火,语气也不由僵硬起来。
“雪丫头……”从未见我如此生气,沈青峰微微一怔。
我终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赔起笑脸,“对不起,干爹,我……”
沈青峰摇头叹气道:“雪丫头,也许真的是干爹错了,你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逃离那是非恩怨,爱恨情仇,干爹不应该再让你们去冒险,唉,是干爹错了。”
他缓缓转过身子,慢步行去。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他陡然间老了甚多,步履蹒跚,有如负不动他的身躯,不禁油然生出一阵心酸,急步追了上去,扶住他的左臂。
沈青峰慢慢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雪丫头,记住关心则乱,若是过于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就会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
不错,乐师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头脑清醒。
“去吧,”沈青峰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轻声道,“想救你爹和你哥他们,就赶快回去吧。幸亏你爹有金腰带,皇上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们现在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只是被软禁在了楚尘山庄,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我长长吐了口气,见沈青峰已迈着大步往前走,连忙又拉住他,问道:“干爹要去哪?”
“回羽城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