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响起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声，张成也是沉默了好一阵，才道：“诸位，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了这里，自愿的，被迫的。想要逃避的，还是想要努力的。我会尽心尽力去教习你们，但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你们的人生，你们以后要过的日子，只会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今日就到这儿吧，明日早些过来，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众人起身向张成、杜思立行礼，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明念心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起身大步离开了。走出曲明堂没多久，就觉肩膀被人一拍，明念心转头看去，只见丘少婵朝她灿然一笑，“今日时辰还早着呢，我不想这么快回去。可我口渴地很，你不是住在北城吗？可介意我上门讨杯清茶喝？”

明念心默了默道：“清茶自然是有的，可寒舍简陋，只怕委屈了丘小姐。”“你跟我见外是不？”丘少婵一把挽住明念心的胳膊，“咱们都已经这么要好了，你再说这话，就是拿我当外人了。走走走！带路！”明念心心中不由一暖，她的情况丘少婵知道了，却还是愿意接近她。

来到明念心家的院子外一看，丘少婵还是有些惊讶的。方才明念心说起自家情况时，丘少婵才了悟过来，原来她就是天回城中传得颇沸扬的明留颂家的小姐。想那些传言当中，有说明留颂无能的，有说明留颂不受宠的，还有人竟说明留颂根本不是东城主的亲子……

她所听到的流言远不止如此，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受不了，何况明念心身为明留颂的女儿，这些年来所听到的风言风语只怕不少。难怪她总是清冷着一张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她并非清高，诚如她自己所言，她只是想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而已。

明念心好歹也是东城主的长孙女，可他们一家所居的院子，真有点……说实在的，她们丘家一个中上奴自己所置的院子，都要比这好。这样一想，自己的日子真是不知比明念心好上多少倍。丘少婵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仍是笑盈盈地道：“你家离曲明堂这么近，就不用起早贪黑地赶了。”明念心推开院门道：“我不信，你们丘家还在北城置不起一所宅子啊？”

丘少婵苦了脸道：“我也这样说来着，在北城另置一处宅子，我也就方便许多不是？可我娘死活不肯，说是怕我性子变野了，到时变得更不着家。”明念心引着丘少婵进了自己的屋子，“你娘也是为了你好。随便坐，就这么大点地方，你别介意。”明念心提着茶壶往外走，“你先坐会儿，我去烧壶热茶来。”。

丘少婵点点头，目送着明念心离开，然后起身在屋里转悠了起来。这屋里的摆设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可她一摸一看便明白，也不过是面子而已。丘少婵一叹，再探头看了看里屋，床帐、帘子的颜色都略显暗沉。再想起明念心身上衣衫的颜色，灰扑灰扑的，哪里像是她们这个年纪该喜欢的颜色啊。

“丘小姐！”突然一道脆利的女声传来，丘少婵转身看去，就见一个水红色身影走了进来，“我们这儿地方小，倒让丘小姐受委屈了。”丘少婵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明念心，明白了过来，连忙上前行礼，“少婵见过夫人，少婵一时兴起，叨扰夫人了。”

“哪里的话，快坐！”明念心拉着有些不自有的丘少婵坐下，言玉茗便给丘少婵沏了杯滚烫的热茶，又将两盘果点放在丘少婵跟前，乐呵地道：“我们家念心啊，是个闷性子，不爱说话，也不大会说话，若有什么得罪丘小姐的地方，还请丘小姐千万别见怪。”

丘少婵连忙道：“夫人言重了！”丘少婵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明念心道：“我觉着念心人挺好的。”言玉茗见丘少婵抿了两口便放下了茶杯，不禁道：“想来丘小姐在家里什么样的好茶都喝过了，我这里的，想来是看不上眼了。那吃这果点，这些果子是现摘的，这些糕点也是新做不久的，丘小姐别嫌弃。”

丘少婵不好意思地客套了两句，怕言玉茗又不高兴，于是只能撑起肚子来吃。明念心朝言玉茗道：“娘，爹就快回来了，再不热饭，一会儿回来又要发脾气了。”言玉茗呵呵笑了起来，朝看向自己的丘少婵道：“丘小姐，念心这是嫌我唠叨呢！他爹脾气是不大好，但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大发雷霆的。那行，我就先失陪了，丘小姐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娘！”明念心打断言玉茗的话道：“一会儿天色就要黑了，她再坐会儿就走。”“你呀！”言玉茗一指明念心道：“真是不会待客……”丘少婵连忙道：“夫人，我是要早些回去的，也没同我娘交待一声，回去晚了，她又得教训我了。”言玉茗道：“那好，今儿我就不留你了。过两日一定要过来，试试我的手艺。”

丘少婵连连应声，言玉茗才出了屋子。明念心拿掉丘少婵手中的糕点道：“我娘就是这样，自己好面子，也爱小心眼，你别一味地依着她，免得自己受罪。”丘少婵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口茶，才将噎着的糕点使劲咽了下去，喘着粗气道：“怎么这么说呢，好歹也是你娘啊。”

明念心道：“你还是先同家里打声招呼吧，我娘说了过两日要请你吃饭，定然会大肆准备，你若不来，便真的浪费了。她虽打肿脸充胖子，好歹也是一番心意。”丘少婵抹了抹嘴，惊诧道：“不能吧？”明念心道：“走吧，我送你出去，免得她再起什么妖娥子。”

见明念心脸色不是太好，丘少婵思虑再三，还是问道：“念心，我有件事不大明白。怎么说，你爹也是东城主的长子，不住在东城主府也就罢了，为何家里还如此……”“清贫是吗？”明念心淡然地道：“这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也瞒不了你。你是贵家小姐，吃穿用度，一应皆是极好。在我那儿稍稍看上几眼，便能看出个大概了。”

丘少婵抿了抿唇，“那却是为何呢？”明念心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我爹与我祖父不大对付，一见面说不上几句，便要大吵起来。我也曾偷偷听过一些，我爹似乎十分怪责我祖父偏心我两个叔父。但到底如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我爹就是挣那几个死钱，我娘绣工虽好，到底拉不下那个面子。别看如今那境况，也是时常靠我祖父家接济了。”

明念心一叹，“我能进曲明堂，也是靠的祖父，否则，我爹既没那个面子，也没那么多贡给曲明堂的银两，我又哪能进得去呢？我这个东城主的长孙女，说出去，真是好大的面子。其实，也不过就是表面风光罢了。我自己也不争气，性子又不好，得不到祖父祖母的宠爱。不然，日子也能好过些。”

丘少婵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明念心又道：“我与你说这些，不是想你同情我。只是，你既认下了我这个朋友，我也当你是朋友了。说实在话，我从小到大，玩伴不少。可交心的，还真的没有。”丘少婵挽住明念心的手，“嗯，咱们还要做一辈子的知心朋友呢！”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两人只认识了一天，却莫名地许下了一世之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