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猜不着他意图。她已懂事儿应承了他,为何世子脸上还是一副肃穆神色?
他端坐榻上,而她垂手立在离他不足半尺之地。两人膝头几乎抵在一块儿。看她裹着他衣袍,心头便格外温软。从微微敞开的披风里执起她小手,将人带到身旁坐下。抬手替她将一缕俏皮的鬓发挽到耳后,他少许侧身,放缓了口吻。“起初不是不喜她纠缠你?何故又处处替她说话?”
她右肩紧靠在他左边臂膀上,那人好像故意如此。她垂着脑袋,偷偷地,心跳快起来。十根指头翻来覆去的拨弄,像是隐隐察觉出什么。
脑子里有些乱,好在还能一心二用,嘴上答得利索。“初时见面,她那样紧追不舍,是人都会生出些戒备。本也不熟,更不愿意应付。后来相处日多,才知道她只是性情别扭,心眼儿并不坏。有时候还带着股孩子气。最可贵,”她自个儿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她说你坏话时候,脸上明明白白亮出来,就怕你愚钝,听不出她话里嘲讽。是个很有趣儿的人。”
殷宓不笨,几回碰上有人奚落她与冉青,听她软绵绵拿话将人顶回去,等到找茬的走了,殷姑娘便仰起下巴,轻嗤一句“就知你狡诈。”话里嫌弃她装蒜,回头又与她同进同出,要好得很。这样的人,能明辨是非,透过浮华的表象,看清内在的善恶。于是便显得尤为可贵了。
她眼里带着笑,切切带着暖意。他凝神看她,手掌抚着她发心。事到如今,她好容易结交一个能令她开怀展颜之人,随了她又如何。拍拍她脑袋,微小的举动,却掩不住其间亲和。
“你既真心觉得她好,今后便由你与她往来。只一点,她身后牵连着江阴侯府,侯府中人,一个也不许沾染。你可能办到?”
她只觉峰回路转,大大吃了一惊。今早这人还因此动怒呢,眨眼又能听进他说话了?可这是好事儿,没有不应的道理。那什么侯府,便是下辈子也不牵扯,她也能毫不犹豫,拍板答应。于是赶忙点头,生怕他反悔。
世子要日日都能这样好脾气,那该有多好……七姑娘贪心不足,盼着国公府里说一不二,难得给人好脸的世子顾衍,能够日日与她讲道理,要有耐性才好。
如此也算歇了小半会儿。他出去打理余下的公事,而她蜷在他方才躺过的榻上,身上裹着世子扔给她的凉被,伴着外头不消停的雨声,渐渐眯瞪了眼。
又是幽冷香气,梦里都能闻到淡淡的梅香。她好像闯入了一处梅林,一身纱裙立在花海深处。举目尽是缀着沉甸甸宫粉的花枝,由浅及深的红,开得那样热烈,竟叫她觉得浑身也暖融融,一点儿觉不出腊月花期里的霜寒。
是梦么?半梦半醒间,她抽一抽鼻头,嗯,真有花香的,朦朦胧胧还能听见窗外的雨声。果真是梦。于是扭一扭,缩着脑袋,又睡过去。
他将手搭在锦榻一端,半撑起上半身,拇指抚过她晶晶亮亮润泽的唇瓣。遇上她,他竟干起窃玉偷香之事,颇有些乐此不疲。
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个吻。神情异常柔和。他于她,有着莫大的期待。如今她不懂的,他且慢慢教她。
上一世,“那人”将“她”送与贺帧为妾。“她”与贺帧彼此辜负,最后见到贺帧那日,已是花白了头发,佝偻着背脊。而立之年已垂垂老矣,于“她”之死,戳心刺骨,悔不当初。
今世他机缘匪浅,而她就那样闯入他眼底。慈安寺一遇,她漏出马脚,合该被他早早相中,鞠她在手心。
太不容易了,终于把男主的秘密揭开一半。从第二章开始埋下的伏笔,顾衍登场开始,很多地方都隐隐有提示。亲们有没有一点点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