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波在她面上不客气掠过,话里那“不开窍的”,霎时便脸红耳热,浑身滚烫起来。他啄了她唇瓣,亲热着,微微痴迷,不忘与她壮胆。
“有本世子与你撑腰,便是那一分成算也料想错了,阿瑗大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就是。”
他便是如此教她。至今想来,京里疯传顾大人谋害忠良,实乃大奸大恶之人,或许……并非全是虚言。
危难当头,七姑娘脑子格外清明。指鹿为马的事儿,她还干不出来。可要旁人将她当了软柿子捏,这黑白颠倒使到她身上来,顾大人好容易给养肥的胆子,立时便起了效用。
“奴婢愿与两位姑姑,当堂对质。”两位掌事姑姑甫一进殿,七姑娘即刻请命,声气儿洪亮,字字铿锵。
世子爷身上能学的东西,当真不少。那男人起初最爱虚张声势恫吓她。如今她依葫芦画瓢,心头有鬼之人,最经不住堂堂正正,言之凿凿的震慑。
七姑娘眸子清亮,眼珠子灿若星子,仿佛能看透人心。目光在来人面上来回扫视,大有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她抖擞的意思。
延华宫中风起云涌,太子庆阳宫内,公子成半道截了快马赶至宫门口的顾大人,主动邀约到庆阳宫中议事。如此却是一箭双雕,周太子与公子玉枢,哪个也腾不出手来,过问后宫事。
之于王后娘娘,王上如今可是正巧在王后宫中小坐。天大的事儿,被御前总管拦下,苍蝇也飞不进去。
周太子一身储君锦袍,玄底明黄团龙,二十出头,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瞥见下首安坐的顾衍,心知今日这事儿蹊跷,碍于公子成在场,不便开口询问。
“江南粮草重案,既是顾大人承禀,其中尚有诸多不明之处,还请大人详尽道来,与阿兄商议过后,尽快定案才是。”公子成气度翩翩,月白蟒袍加身,与太子年岁相仿,打眼看去,文质彬彬,若没有那通身遮掩不去的贵气,倒像一儒雅书生。
如今得文王诏命,公子成入内廷历练。前朝政事,亦有参议之权。顾衍一手捏着酒盏,杯中盛的却是新泡的清茶。拇指摩挲着,缓缓旋转杯沿,眸光晦暗,深敛了阴冷。
顾氏与巍氏自来便是死对头。如今公子成出面阻他,绝不可能留下疏漏。王后那处,怕是指望不上。
若要强自保她,人倒可安然无虞。只终究落了下乘,女官试再不可期。没有女官身份庇护,离不得宫,她在后宫便如同那被人拎了线的玩偶,被人拿了七寸,亦束缚了他施展。
顾衍心头已是怒极,只面上不动声色,洒然应诺。公子成意图,与他背后那人,已然呼之欲出。
只不知道,小丫头被人刁难,受了委屈,该是如何难受……
顾大人心疼七姑娘,今日这事儿算是结了死仇。之前不过意图谋反,如今再加一笔赶尽杀绝。顾左监自来不是好相与的,御刑监手头人命,大半便是出自这位手笔。
想着小丫头被他压着读书,已是忿忿不平。再与女官试失之交臂,怕是要哭鼻子。只一想她通红着眼眶,抽噎着,肩头颤颤,语不成调。他心头便堵闷得慌,仿若有人拿刀子戳他心窝。七姑娘往日实在不争气,屡次被人欺到头上作威作福,只落得顾大人对她牵肠挂肚,压根儿没指望她能够自救。这厢世子爷满心满眼怜惜他的小丫头遭了罪,却不知,那厢七姑娘琢磨着,再要出幺蛾子,那人怕是要她好看。于是难得的,一鼓作气,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