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女官试那会儿,她可是大大扫了内廷颜面。内廷背后的主子,不就是太尉府巍氏?巍昭仪能为了逞一时之快,给将军府难堪,更何论她这区区女官。
七姑娘心头一紧,微敛的眸子里,只一瞬间,已生出诸般念想。
没等她拿定主意,是否抢在前头,主动请罪,便听永乐帝姬,得意洋洋,最后一字儿落下。更主动靠近她,仰着头,牵了她裙摆。
永乐张扬之后,淡淡的带着失落。夹杂着几分委屈,仰头看她,老气横秋吩咐道,“母妃不答应本宫讨要你,好在王兄应了本宫。往后王兄纳你进府,他不会关了你在后院。你可记住,你能一跃飞上枝头,可都是本宫替你牵线搭桥。你莫忘了本宫的恩惠,得空进宫,多给本宫讲好听的故事才是。”
永乐是真心喜欢她这人,姿态虽摆得高,话也说得不尊重,可凭她帝姬的身份,换个人,这会儿还真得摇尾乞怜,磕头谢恩。
七姑娘便是猜想自个儿要被文王降罪,也没这会儿听永乐一席话,来得骇然失色。一刻也不敢耽搁,七姑娘重重跪拜下去,深深俯着身子,惊怕从四肢百骸里钻出来,直往她头上蹿!
她能从永乐帝姬的眼里,读出单纯的欣赏与欢喜。就好像小孩子得了新奇的玩样儿,惦记着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夸她一夸。
她如今便是永乐瞧上的新奇物什,这位年幼的帝姬,想要众人认可她的眼光,更觉得将自个儿举荐给她的王兄,便是一出两相欢喜的大好事儿。
可永乐到底年幼,根本不知晓,只她今日这话,足矣令她陷入险境。
如今七姑娘已是猜到,能令昭仪娘娘开口,方才又意味深长,仔仔细细端看她。永乐口中的王兄,八成便是那三皇子公子成!
不说她千百个不乐意与公子成凑对儿,便是因着那人的缘故,她对太尉府与公子成***,实则心里,是存了怨忿的。
爱屋及乌的道理,反过来,亦然讲得通。她不敢想象,巍昭仪母子今日若是得文王应允,那人……心头该是何种滋味。
他对她的用心,便是她铁石心肠,也被他捂热了。
七姑娘心里揪痛,不为自个儿,却是为他。她若被指婚公子成,令他情何以堪?!
他尚且在为违逆顾氏族中议定的亲事,为她筹谋。不惜与家里人僵持,除大事外,鲜少回府。只夜夜陪着她,怕她一寂寞,便勾起想家的心绪来,于是他代替了太太,代替了姜昱,于她并不熟悉的燕京,给她一个温暖而安定的怀抱。
七姑娘额头紧紧贴在交叠的手背上,除了惊痛,惧怕已是翻江倒海,汹涌而来。
她与他朝朝暮暮日久,那人的脾气,她岂会一点儿也摸不着?他从来不是好相与之人,几年如一日,辛苦谋划,环环相扣。她不欲因了自个儿,让他早布置好的棋子,乱了分寸。
更何况……七姑娘狠狠闭一闭眼。永乐一席话,听在帝王耳中,未必就不会变了味道。
七姑娘跪地,一言不发。请罪的姿态,摆得端正。如今轮不到她辩解,不该开口的时候,沉默抵万金。说不得她如此不争不辩,忍气吞声的模样,还能为自个儿换来一条活路。
七姑娘虽见不着文王面色,事实却被她料得分毫不差。
周文王起初面上瞧不出喜怒,只当永乐提及“飞上枝头”,目中冷芒暴起。
深宫中的女子,为求他一夕恩宠,花样百出。文王得闲,不吝施舍,只当逗了阿猫阿狗。换了政事烦扰,心头郁结之时,若然有人心怀不轨,径直打杀了作罢。
如今便是将七姑娘想做了那德行败坏,满脑子歪心思,使心计,借永乐出头,攀龙附凤的虚荣女子。自然看她,也就百般不顺眼。
永乐心思虽单纯,却也察觉情形不对。再观父王目中厉色,已是吓得乖乖闭上嘴。拎着裙裾,远远避开去。
七姑娘跪伏着,鼻尖险些碰到松软的毛毯。察觉身旁动静,于旁人看不见处,缓缓睁了眼。余光瞥见身旁尺寸小巧,缎面上绣金凤的软履,急急忙忙,惶急避让她,心里不是不心寒的。
孩童最本能的反应,趋吉避凶。
被她料中了么?终是引得文王动怒。方才还纠缠不休,声声喝令她多进宫走动的永乐,如今已是弃她不顾。
永乐的喜欢,只因一时兴起,肤浅而苍白。
情不自禁的,她想起他。
他的情意,又当如何?冥冥中,她期盼他是何反应。更怕却是,他不会令她失望,却会令她无法言喻的,悔恨懊丧。多写了1000字,又过12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