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送你回去。”
他留下她,独自去往前院书房。他有事不欲叫她知晓,她也就不问,在厢房里使唤春英绿芙,不是还得逗留两日,索性好好布置一番。
这么一等,便等到近傍晚时分。七姑娘两次请人去前边瞧瞧,得来的回话都是:两位世子爷关在书房议事,打从进门起,就再没出来过。
这倒是稀罕事,府衙里见天的碰面,也不见他二人有这许多话讲。
直到梁九亲自来请,七姑娘带着春英绿芙,穿过跨院儿,到前头寻他。还没进门呢,抬眼便瞧着屋里情形好似不妥?那两人各自坐了上首,相互间不搭理,异常沉默。见了她身影,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才有所收敛。
“来了。”他搁下茶盏,招她近前。一旁贺帧,冲她缓缓颔首。
这场面……七姑娘留了春英绿芙在外面,自个儿打帘子进去。“大人,贺大人。”摸不清状况,也就谨守规矩。只话里亲疏,显而易见。
贺帧极是复杂端看她一眼,与往常不同,此刻他面上全无嬉笑之色,难得的肃然沉静。
她正一头雾水,垂手侍立着,颇为局促。便见那人撩袍子起身,缓步来到她跟前。当着贺大人的面儿,俯身执了她手。“叫厨房给你备了鱼羹,昨儿不是说喜欢?”
他自说自话,语声缓和,是她熟悉的温和口吻。仿佛屋里压根儿没外人在,就如同平日里,只她与他一般随意。他握了她手腕,径直往门外去。
她震惊莫名,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
昨儿个一早,她随他到府衙,她还规规矩矩当着他面,与贺大人道别。打的是随他出行,听他差遣,整理文书的幌子。一夕之间,事情怎么就变了模样?
她本能挣脱的小手被他牢牢扣住。她像提线木偶,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她梗着脖子,回头望望独自端坐的贺大人。只见那人抚膝而坐,身姿笔挺。沉沉盯着他两人背影,大半张脸隐在暗处,眼中神色,瞧不分明。见她望来,他嘴唇似蠕动两下,像是有话对她说,却终究没有出声。
“当心脚下。”身前那人忽而出言提醒,与她交握的手,亦使了三分力道。她应一声是,乖乖转过头来,看着脚下,跨出门槛。
他替她打帘子的手撤回,靛青的布帘唰一下垂落下来,严严实实,将屋里屋外彻底隔绝开来。
照例说,来者是客,便是不请自来,也不该这般失了礼数。她猜想,这两人怕是说不到一处,分歧极大,闹了不痛快。他不是迁就人的性子,没了耐性,也就不给人好脸色看。
好在她来时瞧见时常跟在贺大人身后的老仆便立在廊下,这人冷脸离去,想来那位也不至这个点儿上,热饭热饭也吃不上一口。梁九不该那般没眼色,侯府世子,他还不敢怠慢。
“大人?”她以为他这会儿定是心下不豫。却不想,这人刚出了门,面上已回复她越发看惯了的温和。
“等得久了?先行用饭。”仿佛刚才她在屋里见到的冷场,不过是她一人的错觉。他在她跟前,惯来的,又摆出那套只为宽她心,鲜少让她知晓烦心事的做派。
这男人身上,偶尔也会有传统的偏见。譬如,他很喜欢将她庇护在羽翼之下。“男主外,女主内”,这老祖宗传下来的教条,他虽非刻板之人,骨子里,依旧遵循着。即便他允许她在府衙里抛头露面,这也是因为她的路,乃是他一手铺就。他事事替她参详,真要计较起来,他像给她画了圈儿。她在圈子里如何蹦跶,他有的是耐性纵容她。可一旦越过了界,他会以他的方式,叫她长点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