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子闪一闪,觉着这情形何其熟悉,不由便多看了两眼。
“如何?”见她望着那老仆,若有所思,他抱着燚哥儿,立在她身后问道。
她似忽然惊醒,哦一声应答,摇了摇头,没事儿人一般,带着春英跨进内院。沿着廊下走出老大一截儿,她这才回身看他,一双杏眼里,异彩涟涟。
“大人,那位可是国公府大名鼎鼎的谋士,公孙尹,公孙先生?”
他深深看她一眼,她与公孙素未谋面,能这般轻易道破公孙身份,太是出乎他意料。
“何以见得?”他这般发问,却是默认了她所言不虚。
她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情,脚下顿一顿,挥退春英,与他并肩而行。因着顾忌燚哥儿,她刻意压低了嗓音,轻声细语。
“当年下官因一纸素笺错怪大人,自是对那罪魁祸首铭记在心,得空便四下打探一番,得来些关乎那位先生的奇闻轶事。”
她话里带着俏皮,口口声声还记恨当年事,实则也不过一句笑谈。做人谋士的,若是个个品性高洁,清风亮节,也就无所谓智计谋略。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传言那位先生,出身寒门,当年不知因何缘故,被您看中收入帐下。由此平步青云,声名显达。”寒门士子欲要入仕,若非得贵人相助,走举荐一途,光是出身那道门槛,便足以将之拦在门外。一辈子壮志未酬,庸碌无为。
“即便您慧眼识人,也需得那人自个儿先冒了头,显出真本事来,方才得以服众。”知晓了门路,如何让自个儿的声名传到贵人耳中,这也是一道坎。就好比一介布衣,登门请见,自会被守在门外,佩刀的军士拦下。
天下过半贤能,是靠举荐谋了官职。可想而知,整日盯着赵国公府门前,欲行投效之人,非在少数。要在这许多人之中,谋一个机会,无异于削尖了脑袋往跟前挤。
“据下官所学,前朝襄王时有一士子,因出身微末,初始无人肯替他保荐。那人便想了个法子,暂且放下一心入仕的执念,转而拜师习得烹煮。两年过后,那人善烹肉羹,忠厚实诚之名,渐渐传播开来。后被安阳候帐下门客举荐入府,得了亲近主家的机会,由一伙房侍人,渐渐显露头角,一步步踏出一条通天之路来。那人便是襄王后期,闻名天下的宰辅,丞相黄谦。”
她笑起来,歪着脑袋,头上的簪子晃晃悠悠,宝珠上璀璨的光华,却及不上她眼中清亮的神采。
“下官曾在春秋斋与公孙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先生也是在您那门禁森严的院子里,侍弄花草。如今日一般,脚下放着远比寻常匠人,更考究精细,侍养花草的用物。下官便猜想,当年先生下的那笺拜帖,恐怕便是行了那效仿之事。”
这位公孙先生,颇具胆量。大周灭楚,他仿效前朝宰辅,幸而遇上的伯乐是他,否则,吉凶难料。
他看她讲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明,史实事,信手拈来。她已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慢慢成长起来,她之才气,足矣令他为之骄傲。他竟荒唐的,生出一股仿似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概来。
他迳自笑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如同哄燚哥儿一般,轻抚她发顶。她别扭着躲闪,冲他瘪嘴。
这一幕被不远处扶在门上的关夫人看在眼中,不由怔忡许久。多久了,在府上再不曾见过他这般开怀。
观他两人十分融洽,泛着淡淡温情的相处,关夫人回身进屋,不欲打扰这般难得的和睦。端庄秀美的面庞上,也跟着勾起抹欣慰的笑来。
是日夜,公孙尹自世子口中,意外得知身份已被七姑娘识破。惊愕之下,思量许久,终是冲上首端坐那人,恭恭敬敬,福了一礼。
“如此,下官对大人欲将于春狩所行之事,再无颜劝阻。”
今日与公孙同来别院,此刻亦在书房议事的几位门客,相顾权衡再三,紧跟着公孙起身。折服于由世子爷亲手教养出的这位女官,其人堪称聪颖豁达。遂纷纷拱手,齐声附议。小七的鸭子,其实也才三岁多嘛。亲们还记得,真是不容易。不过前文中说的那“一双”,可不是鸭子。tobecontinued,明天揭晓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