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他得知小不点和小师妹等人在江州表演的极大成功,他便断定,仁宗皇帝会为江州的豪赌之事的圆满解决,当作推行新经济篮图的一次声势浩大的总结,颁旨嘉奖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为了避免麻烦,他悄悄地溜出了京师,去了长安。他希望能在长安找到陈师师,向这位当年的红颜知己诉说心中的苦闷,也聊表多少年来对她的思念之情。
出了京师的第三天上,柳永就因为餐风露宿病倒了。
他的病就连他自已都说不清,道不明。
从余杭县盐官任上回京,满以为可以排遣心中的郁闷,可以在熟悉的环境之中如鱼得水般地愉悦生活,可到了京师,无所事事,回首当初的宏伟抱负,只落得涕泗涟涟,无尽的悲苦越来越郁积于心,毫不留情地袭来,他似乎已经无力承受这种无限巨大的压力。
柳永的身体日趋消瘦,晚上常常害怕入睡,总是关在屋里独自借酒浇愁,靠酒精的麻痹才有安宁的夜晚。
时间长了,酒精麻痹之药也常常不灵,噩梦之中经常梦见祖宗,梦见祖母那张威严而又慈爱的脸,她老人家总是重复着那些饱含深情饱含希望的话,要光宗耀祖,要文曲传家,要像张子房那样建功立业。
可每当夜晚有祖母的音容笑貌出现,他总是泪如雨下,枕头、被褥和上身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有时仿佛觉得不仅头太重,昏昏沉沉的,而且还有时会觉得到额头生疼,需要揉搓才能缓减疼痛感。
尤其是刚回京师不久。他常常夜出,前往柳宅,可眼前的柳宅并非昔日熟悉的柳宅。并非当年生机勃勃的样子,大门紧闭。灯光全无,哪怕是夜间露出微弱的灯光以提醒夜行之人也行,这可是曾经的京官居所,曾经有政绩不俗之人在此居住,曾经是高朋满座之所。
作为儿子,他太难受了,父母大人之死,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也没有千里奔丧一说,连报答养育之情的机会都没有得到,他的心里是何等的痛苦,是怎样一种难以逾越的沟壑!
还有同朝为官的儿子柳涚,是父子吗,有父子之情吗?遗憾,遗憾之极,真正起到父亲作用的不是自已,是称不上挚友的孙何!什么父子?连好好畅叙天伦的机会都不曾真正有过,只是如同一面之缘的路人一般。
回京之后。听说孝顺儿子柳涚不计前嫌,不追究他作为父亲的失职,还四处打听父亲的下落。找遍了勾栏、花馆、柳三变鱼庄和可能寄居之所,可作为父亲的柳永都做了什么?他没脸面对,总是与儿子捉迷藏!
丢人,真丢人,若是这种游戏不是在那时候玩,而是提前二十年三十年玩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这还不算,柳永曾经趁着黑夜,躲在柳宅的角落里。洒泪回想着当年娶妻的情境,追溯着母亲大人带着他前去相亲的细节。活泼可爱而又娴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一位不可多得的千金小姐。居然在柳宅中独守空房,独自拉扯着儿子,赡养着年迈的父母,最后郁郁而终,撒手人寰,他真的无地自容,他在痛苦的煎熬下想到过用轻生来告慰美丽的英灵。
柳永的病倒,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不知哪位好心人收留了他,为他请大夫挽救生命。
他拖着酸软无力的身子,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将起来,倚靠在床档之上。他四下里张望,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得软绵绵的,纯色的丝绸蚊帐,屋子大而亮堂,一看便知是富豪之家。柳永试着下床,可浑身不得劲,没办法,只好坐着养神。
还好,没等多久,一个佣人打扮之人进来了,柳永有气无力地问道:“请问尔系何人?莫非是你救了我的命?”
那佣人微笑着,彬彬有礼地道:“非也非也,吾可有救人之心,也无救人之力哩!”
柳永听后又问道:“想必应该是你的主人救了我,而你在照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