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侦察兵给大家说,狗的意思是在前头有东西。排长跟来的几个侦察兵商议之后,把宝成班里看着精干的人留下了三个,叫大个子还有三三回去了。当然说的还是很客气的,叫他们回去待命。
模模糊糊之间,宝成跟自己说千万不能睡着,到头来却没有用,两只眼还是合上了。困乏的身子不再由他使唤,软软的睡在石头上,手脚都抬不起来。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叫宝成恍恍惚惚以为要下雨了。他眼前出现了小时候在官庄的山坡上,大雨带着雹子瓢泼一样往下倒时,弟兄几个撒腿往家跑,不断摔倒,互相嘻嘻哈哈不在乎接着往家跑。这不是真的,宝成心里清楚,他却待见这样的事情。
心里想着下雨,还真就有雨水落到了脸上。宝成从迷糊的状态中醒过来,舔舔嘴唇用这些水湿湿,感觉好些。嘴唇上的水里头有东西,舔到嘴里牙碜的慌,宝成心里还纳闷呢,从外头来了一群人,呼啦啦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宝成抬起来要带走,宝成说这是要换地处接着开膛吗。他吃力把眼睁开一条缝儿,却没看清楚这群人是谁,他心说,随他们去吧。心里不舍得家里人还有兰芳,又能怎么样?人活着很多时候就是如同今天一样身不由己。
宝成回到了煤矿,矿长跟工友们都列队欢迎他。他还是当他的队长,带着人下井挖炭。日怪的是宝成队里还有兰芳,脸上沾满炭面子黑乎乎跟着他一步不离。兰芳什么时候调到煤矿的,煤矿上什么时候有了叫女人下井的做法?他带着人走走。却没有见到一疙瘩炭块子。他不甘心,一直往里走直到看到身子四转格拉都是黑乎乎的炭时,高兴的站住跟后头人招呼,后头没有回声。宝成扭身一看,后头哪儿还有人。不要说他对象兰芳,就是其他的工友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宝成觉得后头一直有人来着。
宝成朝着来的方向叫唤了几声,从那边来了一群人,他高兴的以为是工友,随即发现这些人没有带着头灯。黑洞洞的井下没有头灯也能看见?等到了跟前,宝成才看见是根本不认得的人。穿戴也很日怪。最前头的人脸那么大,宝成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那家伙脑袋上的两根毛毛晃来晃去,就是那个在宝成跟前舞挽了一顿,要给宝成开膛的人。宝成扭身就跑。他知道越往井里跑,越没有出路,肯定是个死道儿。眼下管不了那么多,离他们远些再想法子吧,好歹这是宝成很熟悉的地处。问题是这群人不是在部队挖出来的那个洞里才出现的吗?怎么会到了这儿?
本来是应该越跑越黑,宝成的前头出现了白茫茫的光,雾气腾腾的有亮度却什么也看不见。白光带着温度,就像是冬天背风墙根底下能晒着的阳婆爷。叫人舒服的能睡着。要不是底下还有两条酸麻的腿在不断迈出去,宝成真以为自己是在晒暖暖呢。他开始眯着眼往前跑,也管不上前头到底是什么了。
跑不动了。后头的人上来拽住了他。他使劲儿挣脱,却没有成功。眼看着那张大脸就从白茫茫暖人的白光里伸了出来,手里尖尖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一忽眨眼的工夫就给他扎到了胸口上。宝成感觉到了一阵疼痛,他想起这个家伙是害怕枪的,顺手捞枪给了他一个连发。枪放下。却发现疼的不是叫怪人扎穿的胸口头,而是胳膊。随着这中疼痛。有股子凉凉的东西钻进了胳膊,顺着胳膊爬上了肩膀。绕过脖颈,到了胸口。宝成一下字想到了细细的小蛇,是蛇钻进去了吗?他感觉还有个尾巴在外头,另外一只手连着往下抹,耳边传来了一阵叫声。接着手脚就不能动弹了。
从洞里叫战友们抬出来的宝成,始终闭着眼。他手脚上的动作从进了军区医院就没有停止过。照顾他的护士都是些细胳膊细腿儿的实在是摁不住,只好通知所在部队安排人陪床。班里安排人轮流来陪床,三五天过去也是有些吃不住了。膀大腰圆做过力气营生的宝成,不是一个半个人就能摁住的。遇到眼下这种每天都有好几回的情况,往往是战友,还有护士一搭用力才能把他摁在床上。有时候邻床住院的战士也来帮忙,人家每回都问这个战士是怎么了。班里的人因为上例嘱咐过,只能哼哼哈哈一带而过。不光是住院的人想知道,就是医生护士也想知道这个一直查不出来什么毛病却醒不过来的日怪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三因为跟宝成很熟惯,叫班里安排来的次数也是最多的。没几天就跟负责宝成这个病房的那个护士小妮子混熟了。也是,从进了部队,一般也见不到个梳辫子的,能不稀罕吗。于是,小妮子也就知道了宝成到底出了什么事。接着,整个医院也就知道了。
宝成是叫人们抬出来的,抬他出来的人里就有他们班的。按照三三说,他是在坡上趴了很长工夫以后,遇上寻到了大部队进来救人的战友叫救出去的。小妮子问的他怎么就趴在了坡上,三三一直说不知道。那些战友所,他们进了那个空地之后,没多长工夫,从洞口就看见了斜着哗啦划拉过来的手电光。掺扎着光线的是很多人的声音,原来是后头那个排的人来寻他们来了。两帮人都汇合以后,商议一下,把牺牲的班长副班长先送回去,其他的人接着往里走。日怪的是,这回人们千防万防的从墙里出来要人命的东西,却一根也没有出来。要不是大家都看到了班长副班长身上有黑色长条条的东西,真会叫人感觉这是个故事罢了。
在前头不远的坡坡刚开始的地处,他们看到了脸朝下趴在地上的三三。班里人都不敢过去扶他,还是后头来的那个排长把三三搀扶了起来。给三三灌了几口水以后,他醒来了。三三脸上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处。班里其他人都互相看了几眼,还是没敢搭理他。直到回到帐篷以后,大家偷偷观察了好几天才放下心来。不过对于战友们连着手使出来想套他话的招数,三三一直都是一个招数,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几个字,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