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寻了一顿,没有结果。排长拨通了电话,请示了上级。班里人都看憨了,电话在这儿不是不能用了吗?这是,有人发现了掉落在地上的电话。军用的装备结实的石头一样,没有摔坏的电话居然还能用。大个子当时就叫唤起来,刚刚我们的电话就不能用了,该不会是班长跟秦宝成两人合伙骗人吧。这个说法当即惹火了其他的战友,有人恶狠狠给了他一句。你他妈不要忘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没有多少工夫,上级就派来了支援人员。有意思的是,还有两条细腿儿长嘴头的狼狗。看拽狗人的那个架势,就知道是团部侦察连的。狗进来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东闻闻西叫叫。侦察兵给大家说,狗的意思是在前头有东西。排长跟来的几个侦察兵商议之后,把宝成班里看着精干的人留下了三个,叫大个子还有三三回去了。当然说的还是很客气的,叫他们回去待命。
三三知道的也是后来听人说的。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他从两个寻到宝成的战友半夜悄悄说话的时候偷听来的,剩下的就是他猜得了。给小妮子说的时候,自然不能这么说。三三说是他带着人寻到的宝成。当时宝成的情况很严重。而宝成在的那个地处也是阴森恐怖。一般人都去了总能吓破胆。
宝成的情况不能不说是严重的,至少人们抬他出来的时候是这样的。正在三三跟小妮子在楼道的圪角里腻歪的时候,病房里的宝成再次发作起来。小妮子不耐烦的把眉毛拧在了一搭,说了句,这个人真麻烦。三三随口来了一句,就是。跑着进了病房。因为医院大概都传遍了宝成的事,反倒是没人敢在他发作的时候过去帮忙了。人就是这样。对知道底细的东西是不害怕的,真正叫人害怕的都是人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宝成的事因为他本人一直没有醒过来。其他人说的再真也是不全的。
三三进来的时候,宝成正好摸到了自己胳膊上的针头,他一把抓在手里拽了出来,针头离开肉皮子,血水珠珠就从胳膊上涌了出来,越变越大。三三过去两只手握住宝成的胳膊腕子,小妮子才把针夺了过来。早就习惯了宝成闹腾的医生也跟着来了,他们一搭用力摁住了宝成,想叫他平静下来。
对宝成这个战士,医生有些无奈。从送进来开始,一天就要闹好几遍。跟所在部队沟通之后,人家说不要过多在意这些,主要是治疗好他。部队的人还嘱咐了一句,争取叫人早些醒过来。医生不敢怠慢,对宝成做了全身的检查,除了发现身上有些磕碰造成的皮外伤以外,最严重的就是有条大腿上的肌肉拉伤。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因为没有问题宝成就该醒过来,可是他偏偏呼吸正常、心跳正常的睡着,睡好了就开始闭着眼睛折腾。医生们一开始以为是宝成在瞎胡闹混病号,可要是装出这个架势来也不是个容易事。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
宝成叫人们摁住不能动,他摸捞枪也没有。着急之下,他无奈的大喊起来,两只眼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下子睁开了。正对着的就是三三,宝成腾坐起来,手里就捞摸东西往三三身上甩。看这个架势,就像两人从一开始就不认识。三三自然躲开了,遭殃的是反应不快的医生们,那个护士小妮子,在换乱中,针头没有给宝成扎上,反倒是划破了自己的手背,楞了一下,叫唤着跑出去了。这下病房里热闹了,其他住院的战士们都往外头躲。有个腿出了问题的拄着拐杖,一条腿点着地跑的居然是第一个出去的。
宝成顾不上注意这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得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战友三三。好几回自己眼前出现的都是真真假假没个准的东西,他提醒自己必须有足够的警惕。外头的阳婆爷越过挨着医院围墙的大树,从树梢尖尖上斜着进了病房,对面的的墙上爬满了高高低低的影子。宝成看到影子,扭身看看晃眼的光,心里好些了。自己这是回来了,或者说自己这是出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宝成从不说话,到慢慢说话,不过一直话都不多。过了一两天,宝成换了病房。他来到了一间还带着沙发的病房里,等到他张嘴吃饭,宝成吃到了进部队开始最好吃的饭。五个菜还有汤,他看到菜脑子里一下想起了在洞里老想着饿死的时候,心说就是给他来两份,也能吃进去。可是到了说吃就吃的时候,却叫进来的小护士给笑着拦住了,人家不叫他吃了。小护士对着他翻出来的白眼,说了句,昏睡了这么长工夫,喂饭都掰不开嘴,全靠鼻饲,一下就想吃这么多,你就不怕把肠胃给撑破吗?宝成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道理,这顿饭好好的兴头就叫小妮子给败坏了。他就吃了些汤泡大米饭,还是小半碗,真想知道那几个他都没动筷子的菜都到哪儿去了。该不会是护士他们吃了吧,这样的想法一旦有了,闹得宝成每次见到小妮子来,就老是盯着人家的嘴唇看个不停。
几天之后,饭菜可以敞开了随便吃了。宝成每顿都吃到眼珠子都快撑得掉出来,才放下筷子。这是最得爽的事了,不过烦心的事情很快就来了。从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早上开始,自称是团部宣传干事的人就带着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小后生来了。宣传干事要求宝成把自己在洞里见到的,听到的都详细得说给这两个人。接着中年人开始问,小后生就开始拽开钢笔在个本子上写写画画。
宝成对他们问的问题,不是不想好好回答,而是回忆起来实在费劲。所以整个说的过程中,团部的干事不时皱起眉头,尤其是他回忆不大起来的时候。宝成从那堵墙开始说起,他发现中年人扭过脑袋跟小后生点了点,这是什么意思,带着这个疑惑,宝成开始慢慢说,他尽量排好自己的词儿,同时注意观察对面的人的反应。说到底,这事他们得问他,而他也要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也是自己去趟过一回的,不能说跟自己没有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