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修厂的营生基本上已经停了下来,谁还有心思往那里头上班。很多职工要不是装病请假,要不有的更绝,想法子动关系往其他厂子里调动。干脆厂长给厂里人放了半个月假。厂子里彻底歇了起来。平时除了有几个根据安排跟老武搭对看厂子的后生,厂子里没别人了,就是这几个后生,各自家里人也不大愿意叫来,经常请假。实际上。在里头的人最多时候就是老武一个人。说实话,都开始闹腾成这样了,看什么?哪个想偷着摸捞些东西出去卖的人,会想见来闹这不要命的营生?老武在门房里,也不出来,一天就是三顿饭两个倒,成天只是负责长肉了。厂长看着没几天就肉出来一圈圈的老武,没法子。只能来求着润成跟白五抓紧时间想法子,时间长了,就怕是上头也不答应了。千把人的厂子,半个月不上班,还了得?
白五送走厂长,跟润成说,时候还不到。做他们这种营生,润成知道。是非得要等到个合适的时间的。大凶阴邪的东西,排置起来更是讲究不得。就像是晒盖子一样。费的等到阳婆爷最好的时候,午时也不一定就最好。还要看什么年对着什么月。自然也要看这回去的人事什么命格。大概老汉早就给润成跟自己算过了,这几天没有再叨叨命格的事,说明这个不是问题。
大大小小零七碎八拾掇了好几个纸箱子,好几个还不叫润成看,润成也就没好意思非要看,反正到时候一排置起来不久都知道是什么回事了吗。他也不着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拾掇好,叫大哥给寻了个车,送到了西河滩。那个司机大哥嘱咐过了,没事不要出去瞎说。可是在道儿上,挺能说的个司机还是道聊了一长串。不用问,也是街上听说来的。世上的事情就怕人传人,工夫不长就能走样。开始个芝麻的事,到最后能说成西瓜那么大,还是辣味的西瓜。润成没有多说,倒是白五开始搭揽起他的买卖来。很快那个司机就以为自己是真遇到半仙了,认真记下了白五在八道沟的家怎么走,准备有时间也去问事。润成扭身看看白五,白五满脸上都是得意。
司机把他们放在机修厂门口,开车走了,他说他不害怕,那是假的,调转车头往回开的时候,润成感觉他开的快的多了。河滩上呼呼刮来的冲河风,两边的苇子哗啦啦想着,叫一般人是有些害怕。加上大门里头的老武,这儿闹不好就是三个人。润成心里感觉不是很好,就连白五拍打两人高的铁皮大门都差点吓了他一跳。
拍了半天,里头没反应,该不是老武出了什么事。润成想起了那天半夜墙上出现影子的事,他费了很大劲儿才从墙上翻了进去。老武门房的门开着,进去一看盖子还没叠呢,摸摸里头已经凉了。人呢?他扭身出去开了大门把白五放了进来。两人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白五出事了。这厂子里就他一个人,出事了也没人知道。不能等了,他在厂子里寻到了一个两轮小车,推着东西往那个车间走。吱吱扭扭拽开了沉狠狠的车间门,声音难听的像是有爪子在心里圪挠。正往里走呢,后头有人问起你们来了?
扭身看,是老武。润成注意到,老武的脸色不对不说,走道儿也一拐一拐的。不对劲,他拦住要走过去跟老武说话的白五,说等等看。问起老武刚刚怎么没在屋子里,老武说出了个叫人苦笑不得的事。从头天黑夜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吃坏了,一个劲儿往茅房里跑。仔细回想也没吃什么东西,一黑夜下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屙出来的都是黑色的汤汤,没精神的头昏眼花,看人都重影了。润成叫他到了车间外头,发现老武不由自主往头顶上放了一只手。他笑笑,老武说阳婆爷有些厉害,晒得脑袋发烧。润成心里一惊,这是大早七八点钟,又是九十月的天气,阳婆爷还能晒人?出事了。
他连哄带骗把老武给带回了门房里,出来跟白五说。白五说他也看出来了。真是长见识了,那头你哥刚好,老武这边又出了事。这回我可是没有蹄子了,等着吧。隔着窗户看,老武呆坐在床上,没说话,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忽的起身,把窗上的帘子拉上了。润成注意到,阳婆爷有道光跨过院墙,斜斜着进入到了门房里,正好照在老武坐着的位置,怪不得。可是老武怎么就出事了。
问了半天,老武的脑子怎么想也没想出来自己从黑夜到这会儿干了什么不一般的事,好像只有一件,就是往厂子那个圪角的茅房跑。这倒是真的,要不盖子里头能是冰凉的吗?白五试着慢慢问,提示了一顿之后,老武想起自己半夜起来头一趟往茅房去的时候,看到车间的门开了。他没多想,大概是喝的有些多了也说不定,反正过去就给拽上,还用一根钢筋棍棍别上了。润成刚刚也看到了那根指头粗的钢筋,说明这个回答是真的。可是仔细想想就知道,有些日怪处。
车间的两扇大门,为了打开的时候不影响车间干营生,都是朝着外开的,这下自己开了?会不会是有人进去偷东西开的?白五说不可能,就算是有的小偷想发这个胆子大的财,为什么放着其他厂房的东西不偷,非要进这个出了事的?再说了机床小偷也闹不走,材料厂子里也因为不生产没有准备多少,有什么可偷的?只能有一个答案,跟那个黑窟有关系。是不是里头吹出来的风顶开了大门?
老武忽的想起自己就是从那次关上车间的门之后,开始不住的往茅房跑的。怪不得,估摸着老武这病能到医院治,润成拿起电话叫大哥给派个车把老武送到医院去。回过身发现人家白五自己在个碗里倒腾什么呢。跟给大哥喝的那个汤汤差不多,老远能闻到了一股子腥味。发黑的颜色,该不会是血吧?除了这些,白五还在里头加东西,不知道这回是不是胡椒粉之类的。润成总觉得,白五这个老汉看不透,一阵正经一阵不正经。人常说,越老越小,难不成,人活到大年岁时,跟个娃娃差不多了。
没打断白五神医治病,润成出来看着车间大门,怎么上头还有手指头印儿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