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肆意将城市吹冷,十月的夜已经初露秋意峥嵘,叶峋开车行驶在长滨路上,江水倒映两岸灯火,星星点点,各呈异彩,如同星辰海坠入红尘。自车窗外吹来的秋风将方才的燥热渐渐吹散,但胸口的怒意依旧难平,宋良辰手伸向腰后,除非他眼瞎,否则总能猜到她在那藏着什么。暂时,他还不希望发展到那样不可挽回的地步,还不到非见血的程度。
总要尽量试试,一味用强会促成什么样的结果,他和宋良辰一样清楚,所以他没动她。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原因,还有其他理由。她一如往常的聪明,想从他这里试探出来,他怎么会让她如愿,怎么能让她知道。
亮出尖牙利爪来的宋良辰大概不会知道,她这样更让他收不回手,如同这夜,秋水照斑斓,让人恨不能彻底沉溺,永不复出。至于宋良辰那些小打算小手段,叶峋虽然怒意难平,但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老爷子那里他本来就有打算,预计一点一点让老爷子接受。要知道,宋良辰一直让老爷子十分骄傲,等闲的姑娘在老爷子眼里,连宋良辰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开出去大约二里余地后,叶峋嘴角浅露笑意,在下个路口右转,那是去往琴山别墅的方向。宋良辰不是要反击么,好啊,他给她机会,任她出招,他一一化解也就是了,他的良辰啊,总是忘记,他惦记她那么多年了,岂能容许出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情况出现。她以为她下坑够不着痕迹,够迅速,岂不知他早已挖下许多陷阱,只为图谋她一个。
叶老爷子年纪越大,生活就越规律,每天十点半左右睡觉,早上六点半左右起床,叶峋看看时间,他大概能有一个小时左右跟老爷子聊聊相亲活动中的种种不如意。宋良辰以为她陷阱挖得很好,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老爷子安排的相亲人选,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宋良辰身上的特质,这有赖于他多年来在老爷子面前不着痕迹地塑造宋良辰。
琴山别墅里,叶老爷子正在和陆曜下棋,陆曜是叶老爷子的保健医师,因为擅长下棋,和叶老爷子很谈得来。棋下到后半段,叶峋走进来,叶老爷子瞟他一眼:“怎么这么晚,吃饭了没有,没吃叫芳姑给你煮馄饨。”
“吃过了,爷爷,你先下棋,我上去洗澡,稍后咱们说说话。”叶峋把钥匙搁下,外套挂在臂弯里上楼去。
叶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看叶峋背影,冲陆曜笑道:“小陆,你早点去休息,我得好好听听这臭小子今天特地回来跟我说什么。”
等陆曜收好棋后,叶老爷子就在沙发上坐着,一边端着芳姐煮好的安神茶啜着,一边暗猜想叶峋会跟他说什么。总之不会是公司的事,公司的事叶峋不会这么晚,也不会是这样的语气,至于私事……叶老爷子忽然眉开眼笑:“八成是相亲有结果了,不知道这小子看上谁家姑娘,芳姑,不是我自夸,谁嫁给我这孙子,准得烧十辈子好香才能成。”
芳姑笑着点头:“就是一般人吃不住。”
“哪能给他安排一般人,挑来挑去一大圈,也就找出那么十几个,还有半数都有伴。他爹妈走得早,性子独,一派冷清,堪当的姑娘哪会非他不可,一颗不解风情的木石心,我都不爱要他这样的当孙女婿。”说到孙女婿,叶老爷子想起宋良辰来:“像良辰这孩子,怎么也得找个温柔体贴懂得照顾人的,女孩子就得叫人捧一辈子,哄一辈子,细心周到地爱宠一辈子。”
“老爷子看良辰带回来的同学怎么样?”芳姑指的是郑景云。
“还成,事业上未必能有大成就,但是个懂得疼人的,性子也稳妥。不过总不能叫良辰吃苦吧,再看看,没更好的,良辰又喜欢,他也可以,叫阿峋多照顾点就行了。”叶老爷子到现在都还记得软软的小丫头腻歪在自己怀里时的样子,比起叶峋十二岁前人见人烦,狗见狗嫌,十二岁后不爱搭理人,也不喜欢被搭理的样子,叶老爷子对宋良辰就多了几分宠爱。虽不是自家血脉,从小疼到大,却也和自家血脉没半分区别。
“也是,姻缘这事,还是得看孩子们自己,他们能过好就行了。”芳姑也同样是看着宋良辰长大的,惯来是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娘,说不出地讨人喜欢,只除五岁那年因为父母车祸叫心理医师辅导大半年之外,一直是个见人就带几分笑脸的。
“良辰我倒不担心,就是阿峋,不管不管都快三十了,我都活到这一把年纪,总得叫我见着曾孙的面再走吧。”叶老爷子遥想一下,软软的小丫头也好,跟叶峋一样狗见狗嫌的小子也好,都挺能叫他心满意足的。
“可惜良辰和小叶不是很处得来,要不他们两多合衬。”叶峋在家里对宋良辰的态度一直就没变过,从来不怎么很待见宋良辰,该有的礼貌和亲近会有,但多余的一分没有。当然,芳姑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为这个表象,而是因为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