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秋夕节,顾夕颜一大早起来就到守园去给顾夫人请安。
薄薄的雾霭象层纱笼罩着守园,花圃里的花静静伫立,含苞待放,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在花圃上飞来飞去,相互嬉戏,婉转啼叫着,静谧中蕴藏着盎然生机。而守园里的人个个面带戚容,一副如临大敌般的小心翼翼模样,就在离花圃不到五步远距离的地方营造出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氛,把守园径渭分明地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顾夫人早已起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平常看上去婉约的眉眼此刻却显得那样的呆板。她身边伏伺的人已换上了顾夕颜在抱厦里见到的田嬷嬷。
顾夕颜依照规矩给她敬了茶,顾夫人强打着精神应付她:“你先回去吧,晚上让端姑姑陪着你出门走走,盛京这两年的灯会办得很热闹的。”
顾夕颜比平常表现的更乖巧地听着她吩嘱,门外却传来柳儿慎重的禀告声:“夫人,老爷屋里的树香来了。”
柳儿的声音还没有落,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顾夕颜低着头假装喝茶,却偷偷地窥视顾夫人的表情。
顾夫人低垂着眼睑,一副闭目养神的平淡形象,可舀着茶盅的手如筛糖似地轻轻地抖着,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声音平静低沉地道:“请他进来吧!”
柳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树香就撩帘而入。
树香也没有了顾夕颜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圆圆的小脸煞白煞白的,象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双眼黯淡无神,整个人象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有精神。
他一进来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顾夫人叩了一个头,轻声地说:“老爷让小的来给夫人说一声,就说今天是秋夕节,老爷要在瑾园请客,夫人安排一下。”
树香的话音刚落,顾夫人就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眸中一片祥和平静,嘴角也挂上了笑意,舀茶盅的手也不抖了,好象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大方。她轻轻地说:“老爷可把请客的名单让你带过来。”
树香忙不迭地从衣袖中抽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旁边的田嬷嬷上前将纸接住,顾夫人又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树香一听,如获大赦般地站了起来,说了一声“那我走了”就一溜烟地跑了。
顾夫人低下头来,轻声地问:“都请得些什么人?”
田嬷嬷打开纸,念道:“礼部尚书邵敏,工部左侍郎方少锋,刑部右侍郎雷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选文。”
顾夫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抬头:“你按规矩下去准备吧!”
田嬷嬷轻声应了一声“是”,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去了。
顾夕颜趁机告辞。
顾夫人抬头望着她。
就在这一瞬间,顾夕颜发现顾夫人脸上已出现了倦怠之色,好象老了十岁似的。
从守园里出来,她听到树林边有人小声嘤嘤地哭泣。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悄然离开。
晚上很快就到了,顾家和往常一样,把家里的仆从都招集到一起,然后顾老爷和顾夫人两人一起给她们放了红包,留下了几个年长稳重的嬷嬷,其他人吃过晚饭都可以出去游玩。顾夕颜是府里的姑娘,自然不能参加发红包的仪式,只听到墨菊回来感叹:“还担心今年不能出去游玩了,谁知道夫人和老爷两人亲亲热热的,我们也得了红包……”
顾夕颜心里又是一冷。
她的屋里都是小丫头,按规矩应该是端姑姑留下来值夜,踏浪却主动要求值夜:“端姑姑几年没回盛京了,难得遇到这样的时节,又有老姊妹们相陪,还是出去玩玩吧。我是好静不好动的人,留下来守屋。”
横月眼珠子一转,说:“这屋子里我年纪最长,还是我守屋吧。你们陪着二姑娘出去逛逛。”
端娘笑道:“你们都去玩吧,今年我守屋,明年你们再一个一个轮流着。”
横月道:“那怎么能行,二姑娘那里得有个稳妥的人陪才是……”
端娘笑着说:“你们不用担心,我请了赵嬷嬷今天陪着姑娘逛。”
顾夕颜从小寄人篱下,每年到节日聚会的时候,饭前大多数的时间呆在厨房里帮着做菜,饭后大多数的时间呆在厨房里帮着收拾碗筷,长大以后,在商场工作,每天都在嘈杂熙攘的环境里……养成了她不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她笑了笑,说:“不如这样,你们都出去玩,我在家里守屋……”
大家当然都是反对。
谁敢让自己的领导在值班,自己去休息?
顾夕颜借口道:“我还有书没有温完,明天就要去崔大姑那里了,就是出去玩也没有这心思。你们去吧,别当着人说我在家里就是……”
不管顾夕颜怎么说,端娘就是不同意顾夕颜的作法,最后还是赵嬷嬷过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陪着姑娘在家里,你们都出去玩”,这才达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