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侯爷接过水烟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笑道:“杏林,你年纪还小,我准备等你大一些,多经历了一些世事再慢慢提点你,可现在看来,时不待我啊!”
蒋杏林**一紧:“孙儿愚钝,让祖父担心了!”
蒋老侯爷笑道:“你也别紧张,就和平时一样,和祖父聊聊天,嗯!”
话虽如此,蒋杏林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蒋老侯爷顿了顿,理了理思路,笑道:“自从熙照二百七十三年起,坤宁宫的脀旨就从来没有人驳过,先帝不曾,当今皇上也不曾。特别是皇上,以前年纪还小,事事都由太后做主,可如今皇上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亲政也快三十年了,竟然从来不在朝堂上发表任何意见……”
蒋杏林点了点头,这是熙照王朝的官吏们人人都知道的奇事。“当年顾氏进宫地时候,非常得太后的赏识,不到一年的时候,就从七品的女吏升到了从二品学士先生,掌管着坤宁宫的奏折递送。熙照二百九十二年,梁地都督府第十二次对五君城用兵,顾氏代表坤宁宫与户部调停军马粮草,那时候……”
蒋老侯爷面带微笑,神色有点恍惚。脸上出现了悠然神往地模样,好象陷入了某种甜美地回忆中去了:“唉!是真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啊……”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顾朝容吧!
蒋杏林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蒋老爷长叹一声,无限怅然地道:“可如今不过七、八年地光景。却已是事实人非了。先是皇上不顾太后娘娘的反对把顾氏纳入了后宫,紧接着承乾宫开始从户部着手干预朝政……”
新入官场地青年官吏,哪个不是满腔抱负。
听到这里,蒋杏林联想到这几年意气相投的同僚们在一起议论朝堂之事时的一些感慨,不由接口:“虽然皇上不说话,可却由着皇贵妃娘娘这样,所以大家都摸不清头脑。皇贵妃娘娘是代表着自己还是代表着皇上……那几年太后娘娘还身体安康,可这几年,太医院地几个御医闭门在家连亲戚都不走了,大家都在思寻着以后该怎么办……”
蒋老爷保养的如同婴儿般白嫩的手轻轻地捋了捋银丝般的胡须,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蒋杏林受到了鼓励。更加大胆地推测,道:“所以不管是吏部、户部、工部、刑部还是都察院都开始思量承乾宫的意思,太后娘娘紧握兵部不放松,由着文官去折腾。但这几年,方家锋茫太盛,先是插手南边的远洋贸易,后与吴家结盟参股江南造织地生意,又收了梁国公三个州的金需开采权。名门著姓的大族们都开始觉得日子不好过了,朝庭能吏们也觉得国家根本受损。都跃跃欲试的,或想分一杯羹,或想填补些空虚的国库。祖父借着顾二姑娘地婚事试探长公主等宗室的态度,而左小羽却代表着兵部向承乾宫或者说是向皇上表态……”
“不错,不错。以你的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蒋老爷露出老大宽慰的微笑,“不过。你还要再想的深一些。比如说左小羽是代表兵部还是代表他自己?太后娘娘为什么会允许方家手伸得这么长?为什么方家掌管户部三十年顾朝容却把户部做为干预朝政的第一战?”
蒋杏林一怔,垂头沉思了片刻,眉宇间渐渐清明:“孙儿如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祖父指教!”
蒋老侯爷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蒋杏林正色道:“方家地这些所谓的生意,实际上的收益都入了内宫,成为了太后娘娘的私库,但由于户部一向是方继贤掌管的,朝庭用兵时如果出现了捉襟见肘地情况,就可以向坤宁宫地私库借钱,待财力有所缓和时再还回去,当然方家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所以于公于私都不能把方继贤换掉。皇贵妃娘娘从户部入手,实际告诉六部三院的官吏们,就算是方继贤一手遮天地户部,她照样可以指挥得动,展示她的实力,同时对那些舀不定主意的人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至于左小羽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兵部,孙儿就无从判断了!”
“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啊!”蒋老侯爷很欣慰的样子:“你要连左小羽的心思都摸清楚了,我的位置就可以让给你坐了!”
蒋杏林听了脸色一变,立刻站起来道:“孙儿不敢……”
“坐,坐,坐!”蒋老侯爷哈哈一笑,“我们祖孙聊天,你那么拘谨干什么?”
蒋杏林苦笑。
这话要是传到几位叔伯的耳朵里了,还有我的好果子吃!
他念头一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祖父,如果这是皇上的意思,那还好说,可如果万一这其实只是皇贵妃娘娘的意思,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所以我们要睁开了眼睛看看,”蒋老爷露出高深莫深的笑容,“看看内宫对这桩婚事有什么样的反应!”
蒋杏林微怔。
他想起顾夕颜甜美温和的笑容来。
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
如果大家不是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蒋杏林苦笑。
如果大家不是处在这样的位置上,根本就不会认识……不是吗?
如此一想,蒋杏林又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呼吸不畅起来。
“去吧!”蒋老侯爷微眯着眼睛,“把梅勤请到明月楼,有酒有女人,是男人都会先消三分气……”
蒋杏林忙收敛了心事起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