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谢随周康一道走近后衙正堂坐下时,神魂还是飘着的。他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本来以为要一辈子当个不起眼的小吏员了,谁知在干女儿的鼓励下,得到县太爷的赏识与提拔,他升到了主簿任上,早已心满意足。毕竟与小吏相比,主簿也算是个“官”了。谁知如今才三年,他又升官了,还跳出了清河这个小地方。难道说,连朝廷里的大人们也知道他了?也觉得他这几年干得不错?一想到这个,他脑子里就晕乎乎的。
周康含笑看着刘谢的模样,摇摇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却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被烫得呛了出来。
周楠本来还拉着青云看刘谢笑话,见父亲也闹出了笑话,忙过来将茶碗接了过去:“父亲怎的也不试一试茶水有多热,就喝下去了?”
周康哑然,想了想,刘谢固然是惊喜得失了魂,他又何尝不是高兴得糊涂了?若是在从前,他也有信心在三年县令任满后得到升迁,但那年淮王别院藏宝案发,岳家连带他妻室长子都被卷了进去,连他自己也坐了几日大牢,因此他那一年虽然有出色的政绩,却休想有好评语了,年初三年期满时,京中迟迟未有命令下来,他还以为要在清河再做一任,不成想不但能升迁,还是到锦东这么要紧的地方,怎能不叫他惊喜?
难道说皇上已经明白他当初的冤情了?已经原谅他了么?若是这样,即便暂时无法回到原本的官位上,他也甘心在地方上再沉淀几年,竭尽全力,为皇上治理地方。
又或许是有人在朝中帮了他一把?知道他这几年在实事上做得不错,因此给他一个更大的空间?
周康犹自在那里沉思着,青云已经伸手去拽刘谢的袖子:“干爹,醒过神来了吗?”捂嘴偷笑了下,“干爹,魂归来兮——”
刘谢清醒过来了,听到她这句话,忙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青云笑着起身向他行礼:“恭喜干爹,贺喜干爹,今日干爹高升,您又还年轻,未来定会有锦绣前程的!”
刘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头:“能升到府经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周康却反驳了他:“怀德兄也太妄自菲薄了。我觉得你既能实心任事,又有真材实干,若不是功名上只是个举人,多少官员都比不过你。朝廷也是看中你这一点,知道你的本事,才会提拔你。日后做得好了,自然会再升你的官。你怎能说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呢?”
刘谢脸都红了,低着头,笑得更不好意思了。
青云问周楠:“这个府经历,是几品呀?”
“正八品呢!”周楠笑道,“主簿是正九品,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升迁,而且一升就升两级了,越过了从八品去!”
青云心里虽觉得八品太低,但想到刘谢起点也低,也就不说什么了,反而道:“不管是几品,最好的是仍旧与周大人在一处当官,日后在新的地方,也能彼此照应。这几年干爹与周大人一直合作愉快,说不定以后也能再续辉煌,何愁没有政绩升迁呢?”
刘谢也道:“升不升的且不说,能与周大人同在一处,我心里也踏实多了。若非如此,我一想到将来要共事的上司同僚全都是陌生人,也不知脾气性情如何,那地方又是什么样的,心里就觉得慌。”
周康笑道:“这回倒是不必慌。那新锦东府,原是前几年才新设的一个府,地方极大,有山有水有草原,人口却不多,位处东北边境,靠近东秦人聚居之所。有人报上朝廷,说那里地广人稀,土地又肥沃,若是开垦出来,能给朝廷增添一个大粮仓!于是皇上便派了能干的心腹官员前去坐镇。当时只是想着要开荒,便暂时将这锦东挂在锦城府下,如今局面已经打开了,锦东地方太大,锦城府哪里管得过来?便另成一府,命那名官员为知府。这人我正好是认识的,他姓龚,名乐林,乃是皇上极为信重的一名官员,性情豁达方正,也是实心任事之辈。怀德兄若在他手下办事,即便没有我,也定能得到他的赏识。”
刘谢听得欢喜,脸色微微羞红了,又问他:“建明兄与这位龚大人相熟?”
“从前不过是点头之交,说不上相熟。”周康道,“过去在朝中时,曾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他六年前就去了锦东,我听说他干得很不错,常有喜讯传回来,让皇上龙颜大悦,而且他这人容不得尸位素餐之人,也看不惯争权夺利的事,皇上对他信重,不管旁人如何进谗言,也都护着他。因此我觉得,在他手下当几年官,想来不会难过。”他又看向青云:“说来这人与青姐儿还是亲戚呢,只是你大概没见过。他姑姑便是姜家二房的三太太。”
青云哪里认得什么三太太四太太?统共也就知道一个七老爷,以及自家父亲姜锋的排序罢了,连姜锋那个继母所出的兄弟是行几都不记得。但想到可能会到刘谢有些用处,她还是认真地问一问:“这位三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呢?跟姜家四房相熟吗?”
周康迟疑了一下:“这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姜三太太……恐怕跟姜家的人都不大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