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情势未明,云涯道院里倒没有多少影响,先生们该吃吃该喝喝,该去游学也没见谁耽误下来。仅有的十几名弟子也照样被这位先生抢着教,那位先生抢着用,总之谁也不得闲。
郑进元算是最欢实的,程帛尧新官儿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他脑门儿上来了。他不是要学修房子么,云涯道院得修个百来栋屋舍,有得让他玩了。郑进元别的没有,绘画底子倒有点儿,据李崇安的说法这属于遗传,长公主在绘画上就颇有天分。
“师姐,你要求也太多了点儿,要那么大窗户,刮风下雨怎么办?什么,用玻璃,师姐知道不知道玻璃多贵,给你和师兄装了,不该给所有先生都装上。那师姐就别指望十万两银子把房子全修好,师姐你得知道,一百二十七间院子,外加两溜儿宿舍一溜杂舍,平摊下来才几百两。诚然,是书院和个人对七三开,那也不足一千两,一千两能干什么事儿。”郑进元不愧是富贵乡里出来的,一千两在他看来,就够盖他家一间下人住的院子。
“师弟啊,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千两在乡间足够盖三进十几间的大宅子了。你说你在园子里标什么牡丹金桂西府海棠做什么,你不知道这几种花木贵得要死么,你种点儿梨树、李树、杏树、桃树不成么,又好看还又能吃。我跟你说,你不了解先生们,他们绝对宁愿你种点实惠的,牡丹海棠除能看还能干什么,劈了还做不来一顿饭。”程帛尧拨了一下算盘,把一百二十七加三都种上牡丹金桂西府海棠的价格给算了出来,比盖房子便宜不到哪儿去。
郑进元听得直跳脚:“你真是俗人,大俗特俗,先贤说愿岁岁有春来,长于群芳烂漫处居之,要真按师姐说的种,那还能有群芳烂漫吗?”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程帛尧白他一眼说:“你倒是不俗,就是连群烂漫出自哪个典故都不清楚。山桃山杏开遍,李花梨花压枝,约略是三四五月,群芳烂漫成海,乡野无人不知。”
可怜没怎么读书的郑少年瞬间傻掉,他是真的不知道群芳烂漫出自这里,长叹一声,郑少年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用手盖着桌子不停用额头去磕:“师姐您说了算,您说种什么就种什么吧,我没意见了。”
“早该如此,没听过一句话么,出钱的才是大爷!玻璃你还是给我装上,我就喜欢玻璃窗,横竖你师姐我也不差装玻璃的这点儿钱,回头跟院儿里说一声,师姐我当是孝敬先生们了,给先生们都装上。”董丰那里现在年入个三五七万两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那还不是全分成,董丰每年要留一些分成用作扩张经营。
“师姐,要不您再孝敬多一点儿,咱多少种点儿金桂成不,那可以用来作点心泡茶,好歹是有用是不是。”郑进元说完又遥想了一下,在结满桃李杏梨的园子里冒出两株结着小黄花儿的桂树,好像特不得劲:“算了,还是别种吧,不过进门那正院里得种点好的花木,这个银子可不能省,那是咱们道院的脸面。不说牡丹,总要种几株上年头的苍松翠柏吧。”
“胡说,松柏院墙外边多得是,要我说还是得种桃李,桃李满天下才是办学应有的志愿嘛。”
听着郑进元和自家红狐狸谈论修房子种树的事,李崇安差点笑趴下,红狐狸果然已经练就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一招了:“松柏乃守陵之用,不宜种在园子里。”
郑进元彻底息了声,得,他算是明白了,他修房子可以,装点园子也可以,但得本着少花钱多办事儿,还得办实在事儿的观念:“是,我知道了,桃李就桃李吧,回头把山下的孩子全招来摘果子可不干我什么事儿啊!”
“家有千株花果树,好与邻人分,乐哉。”程帛尧又回了个典故,她就不信郑进元从此之后不发奋图强。
郑进元确实被打击惨了,被先生们打击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被程帛尧给打击了,那就不是敌军太厉害,而是我军太无能:“师姐,好好说话不会死人,真的。”
眨巴眼,程师姐特“姐”地拍拍郑进元的后脑勺说:“我知道,可我这么说也得算好好说话是吧,先生们教我教得那么辛苦,我总得让先生们看到我在他们的教导下是何等学而有术。”
那就是在指他不学无术呗,郑进元吐槽无能,把图纸一卷儿向李崇安告辞,他还是找成先生商量怎么改屋舍的图纸去吧,省得在这里被师姐活活拿话噎死。好吧,学而有术确实很重要,就为不被师姐噎死,他也得好好读几本书。
“你别把他噎得太过,小心回头扔下不干。”离春节只剩下几个月,李崇安要安排过节的事宜,所以没歇得几天又忙了起来,郑进元和张放知就只能交给红狐狸平日里管着。不过看今天这样儿,真是一物降一物,红狐狸威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