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一怔,脸上一瞬间白得毫无血色,身体仿佛绷紧了一般,胸口涌出的鲜血似乎因此而流得更快了,语调也似微微发颤:“你……欺骗我。”事已至此,秦湛已经彻底与他翻脸成仇,他怎么还能认为秦湛还是往昔那样对他从无虚言!
秦湛却神色坦然,道:“我何时骗了你?”
傅钧见他居然不承认,只觉得一股怒气直直涌上心头,声色微变:“你莫要装傻!先前我问你的时候,你明明说过她还活着!”
秦湛嗤笑一声道:“你莫不是脑子坏了?之前你问的时候,她确实还活着。可是此时,她必已死无疑。”
傅钧怔住,一时间心境激动之下,反倒显得脸色木然:“你……”
秦湛继续道:“我人是在这里,却不代表我不能随时掌控一枚棋子的生死。”
傅钧终于回过神,声调却不由锐厉起来:“为什么?!她对你根本无害!”
秦湛看着他煞白的脸色,似乎想到什么,眼神略为复杂,缓缓道:“因为只有对你,我没有十成必胜的把握。所以,你休想在我死后,便能与她双宿双|飞!”
说到最后“双宿双|飞”四个字时,秦湛刻意加重了语气,眼中也有冰寒凌厉的杀气一闪而逝。
傅钧身躯微微一震,闭了闭眼,似乎强行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面无表情道:“……你明明知道,你若死了,她只会随你而去,不会改嫁任何人。”
“是么?”秦湛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人心易变。我要做到的事,生前便做了,可不会等到死后再去奢求别人的施舍!”
傅钧几乎气结:“你……”
秦湛打断他道:“再说,你既然说她会随我而去,那么是我杀她,还是她自杀,岂非毫无差别?”
“怎么可能毫无差别!”傅钧怒喝一声。“燕雪她本来不用……不用……”
大约是心情过于激动,傅钧一时间竟是语不成句,目光却似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比起明显心绪激荡的傅钧,秦湛此时简直异常冷静,语气不咸不淡地道:“光是燕雪一人,你便如此激愤了?那么再加上辛玖,你岂不是要怒发冲冠了?”
“辛玖……”傅钧心中一沉,立时质问道,“你把辛玖怎么了?”
辛玖是傅钧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性格爽朗豁达,古道热肠,与傅钧虽然因为天各一方,事务繁多,并不能时常见面,情谊却丝毫不淡,每过数日必有书信来往。但自从傅钧半个月前被迫离开丹霄派后,便与辛玖失去了联络。
傅钧自知身陷污名,不愿牵连好友,故而不曾与辛玖传信,亦不知辛玖近况如何,此时闻得秦湛之言,不由微微心惊。
他知道秦湛的手段,也知道秦湛对于敌人以及未来会成为敌人之人极其狠辣,心中唯有盼望辛玖不曾落入秦湛之手。
“你猜呢?”秦湛似乎存心看他为此焦虑不安,不答反问。
傅钧暗暗深吸一口气,力持冷静地道:“辛玖是太华宫宫主嫡系弟子,人缘极广,素有声望,你就算能在丹霄派只手遮天,也不可能插手太华宫之事。”
“傅钧。”秦湛突然叫了一声傅钧的名字,腔调虽无起伏,却自有一丝阴冷的意味。“你记住,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我秦湛做不到的事。”
“……没想到你如今竟已如此狂妄。”傅钧虽然心中暗生忧虑,却不愿示弱,讽刺了一句。
“狂妄?”秦湛轻笑了一声,“只要是事实,怎么算得上狂妄?”
傅钧不再多做争辩,神情却不以为然。
秦湛目光却一斜,扫向傅钧的面容:“你不敢猜测下去,是不是?那么我便好心告诉你:你那好友辛玖,早已在三日前便葬身于凶兽梼杌之腹。”
秦湛不待傅钧发问,已径自说道:“至于原因,你应该知道——呵,在丹霄派上下皆认定你为凶手之际,那小子居然扬言说你一定是被冤枉的,而且主动找上门来,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你说,我怎么能不取他性命?”
秦湛见傅钧已经脸上变色,继续刺激对方道:“你放心,忤逆我、试图破坏我计划的人,我必让他死得凄惨无比,若魂灵有知,亦不得安息。辛玖这样不识趣之辈,我便让他全身骨肉连带着魂魄,一点一滴被梼杌吞吃入腹,足足三日方死。”
“对了,你大约还不知道,”秦湛又道,“被梼杌所食之人,会受尽凶兽煞气侵蚀之苦,疼痛犹胜于剖心之痛百千倍,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本来想给他七日时间好好尝受一下此等滋味,不料他挨不到第四日便去了。”
秦湛说到最后,语气竟似犹以为憾。
“秦、湛!!”傅钧怒吼,眸色已经不仅是深黑如渊,而是隐隐发红——血一般的赤红。
“恨我么?那便再多恨一点吧,越深……越好。”秦湛唇角竟还缓缓绽出一丝浅淡笑容,神色似乎毫无所谓,又似乎一切尽已在握,“你还有几个深交好友?杜熠琛算是一个,我也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计策,一定会让他死得十分精彩。梅臻的话,此人倒是深居简出,不易捕捉,不过你说我若是以你的尸身作为诱饵,他会不会为了好友的尸体不被糟蹋,而慢慢步入致死陷阱呢?”
傅钧双目中血色渐渐转浓,只见秦湛收起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声音骤然显得低沉而阴寒刺骨:“傅钧,你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我会一个不漏的逐一铲除。”
“而你,”秦湛似乎对傅钧此时流露出的惊怒表情极为满意,“即便死后魂魄有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一毁灭,却无能为力。”
秦湛话声甫落,瞬间只听“当”的一声,空中仿佛有金光与蓝光撞击在一起,爆发出灿烂的火花,而刹那之后,傅钧持剑跄踉退后数步,身躯剧烈晃了一晃,勉力稳住身形,脸色却愈见惨白。他手中腾虬剑下垂曳地,似乎已经无力再做一击。
秦湛亦手执紫冥剑,剑刃横于身前,态似轻蔑地一笑:“方才是我大意了,你以为,你真能再伤我第二次?”
傅钧不语,四周空气中只听得他略为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傅钧终于说话了。
“你就算再以说话来拖延时间,暗中运用灵力疗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傅钧面无表情,语气如冰。
“原来你还知道我在拖延时间。”秦湛似嘲非嘲,“你也在等待再次出剑的时机,是不是?可惜我是绝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而我拖得起,你却拖不起。”
傅钧不答,目光却倏然变得颇为复杂。
“……你剑上有毒?”秦湛面色骤然一变,眼神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