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玩的正高兴,太子妃林氏遣了宦官程秀春来,让他过去,留待晚上用饭。
听到这个消息李沁便蔫儿了,一张俊脸垮了下来,好半天闷闷不乐。李沁和林氏关系微妙,其中有些事情,他虽从来不说,乐敏却是知道的,然而这等事情,他就算知道,也是万万不能多嘴。他不出声,李沁却问:“太子妃最近怎么样?”
乐敏答道:“说是身体不适,昨天我还见过,是有些不大好。”
李沁便叹了口气。
他知道林氏生病,可是一直没有去看望,只顾自己玩乐。实际上他不愿意去见林氏。
李沁并非林氏所生,实际上也不是李顺的亲儿子,太子李顺素来病弱,年长无子,弟弟李献将自己的其中一个儿子过继给他为嗣,也就是李沁。李沁过继过来的时候是五岁,由林氏抚养,林氏素来疼爱他,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只是随着李沁年长,也不知为何,同林氏的关系就有点不那么美好了。林氏对儿子掌控欲强到了一定程度,李沁做什么她都要管,李沁十三岁那年看上身边个婢女,林氏知道了,没隔几天便把那婢女打发掉了。李沁对那婢女也不是喜欢的多了不得,打发便打发吧,为了不让母亲生气,也就算了,可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十几次,李沁便有点受不了了。林氏仿佛是见不得他跟谁亲近,但凡听到了一点风声便要从中作梗,李沁也是个发育成熟的少年,老大不小了,那什么,有需求,像他这样大的男孩子,身边有一两个通房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反倒奇怪,但李沁就没有,因为林氏不允许,凡是谁敢勾引李沁都要被她收拾。对此李沁是充满了怨言,有一回他从外面弄了个漂亮姑娘回来,那个是最喜欢的,弄回来,还没吃到嘴,就被林氏给弄死了。那件事激发了李沁久藏于胸的怨气,冲到林氏房中质问,大吵了一通,之后就关系渐渐恶化。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最近林氏生病,李沁挺高兴的,林氏病了没空管他,他撂了蹶子的往外跑,恨不得整天在外面玩不用回家。不过母亲生病,他这儿子不但不去侍奉看望,反而整天玩乐,显然是说不过去。林氏都遣了人来叫他,他再不去真要被天打雷劈了。
李沁吩咐乐敏把云鎏照看好,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又让林氏把人给弄死。
林氏年纪不大,今年才刚满三十岁,就算是靠在病床上一脸苍白,她看起来也仍然很年轻很美丽,不生病的时候她会更美丽一点。可惜她青春的年华都随了流水,十五岁的时候嫁给李顺,没有做过一天真正的夫妻,她名为李顺的妻子,实际上这十多年来连李顺人都没有见过几回,一直两处分居。李顺病,又总不死,一天一天岁月流逝,她便老了。
李沁揭开帘子探了个脑袋,瞧见她在床,他进去,跪在榻下唤了一声:“母亲。”
林氏精神恹恹的,并不瞧他,只是说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她的语气是软而缠绵的,好像是某种水草,李沁一听到她的声音,本能的就会联想到某种鱼类身上的粘液,或者是蛇的皮肤,他心就跟着阴凉凉的,仿佛坠入泥淖。李沁不自在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只是……”
他只是什么,半天没只是出来,林氏替他补了下半句:“只是不愿见我?”
李沁就不说话了,他一向是很会说话的人,唯独面对林氏,时不时就成了哑巴。
林氏想刺他,可是看到他这副沉默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又心软了。他还是个小男孩,看起来是很高很大了,实际上他才十几岁,那样活泼爱闹的性子,被自己一句话便说的没了声。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嫌我,可我又能耽误你多少工夫呢,不过要你每天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要是我不让人叫你,是不是哪天我死了你才肯来?”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李沁皱着眉:“你晓得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那你是哪样想的?”林氏低声问。
李沁低声答:“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想的,你不要逼我了。”
林氏苦笑:“我知道,你还是嫌我,嫌我老了,不能像以前那样让你高兴。”
李沁道:“我没有,母亲想的太多了。”
到了晚上,李沁已经彻底被磨的没力气了,一句话也不想说。林氏要起床,让李沁陪她一起用晚膳,李沁服侍她穿衣,穿好衣服,她还要打扮打扮,李沁便两手搀扶着她到镜子前。林氏望着镜子,年轻干净的李沁,疲惫衰老的自己,她又是一声长叹。李沁站在一旁,看身边无人,想去叫丫鬟来,林氏却捏了一只翡翠的耳珰唤他:“替我戴上。”
李沁只得接过,替她戴上,动作自然流畅,显然是干惯了此等事情。
林氏递梳子,李沁又接过梳子,替她梳理头发。
林氏看到这样的李沁,一颗心就柔软到极处了:“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做这些,喜欢摸我头发,每天要跟我一起睡觉,七八岁的时候还要吃奶,十几岁的时候都还要往我怀里钻。从小就是个坏小子,没羞没臊的。”
李沁皱着眉,仍旧用木梳一下下给她梳着头发:“那时候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