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六月。
天气开始变得炎热了起来,通常太阳升得稍微高一点,外面就像烤熟了一般。
而且天气开始变幻无常,有时候上午还是艳阳天,下午已是雨绵绵。
这天,外面下着绵绵细雨。
张恒正在家里忙着指挥着秋菊跟冬梅母女装裱那些已经装订成册的《诗经》,得用金缕裱起这些书的封面,使其卖相更好一点。
这些可都是得送去长安城给刘彻的。
容不得半分马虎。
如今,雕版印刷事业是一片欣欣向荣。《诗经》全册已经雕刻完毕,并且印刷出了首版一百余册。就连刘据委托的《孝经》也开始了全力雕刻,顶多半个月就可以完工。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这些印刷出来的书籍在长安中引发轰动,张恒相信自己就该财源广进了。
在盯了一会儿秋菊冬梅母女的工作,确认她们已经完全可以胜任之后,张恒哼上小曲儿,打算去找赵柔娘玩一会儿战国杀1V1,顺便逗逗这个小丫头,过过手瘾。
才走到走廊里,张恒就看到赵柔娘抱着她的宝贝阿黑,急急的朝张恒这边跑过来,见到张恒,赵柔娘喘了口气,惊讶的道:“小叔叔,你上次叫我放进蚕室的蚕,现在长的好大了……那些以前养的,没有一条比的上它们……”
赵柔娘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不解。
“这有什么不好吗?”张恒笑问道。
这个小丫头也是够后知后觉的了,那些蚕儿都快结茧了,才知道这件事情,嫂嫂早问过张恒好多次了……
对此,张恒的回答向来就是:大概可能是种苗好点吧。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赵柔娘基本上不用再去蚕室帮忙了,有了秋菊冬梅母女,连嫂嫂都能够时常抽空缝制些手绢什么的一类东西。
“没有……”赵柔娘摇摇头:“只是……只是……柔娘只觉得小叔叔真的好厉害……”
看着小丫头一脸崇拜的样子,张恒就忍不住将她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拥入怀中:“走,跟小叔叔去玩战国杀!”
“不,我要去练字!”赵柔娘那里还不知道小叔叔的所谓玩战国杀,发展到最后,都是小叔叔在使劲的欺负自己。
“那小叔叔教你练字!”张恒抓住就要逃跑的赵柔娘,摸着她的小手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柔娘是该好好的练练字了!”
赵柔娘满脸通红,她知道自己是怎么也说不过小叔叔的。
只得呢喃一声:“小叔叔就会欺负柔娘……”
张恒哈哈一笑,牵着她的小手,拉着她走进书房中。
张恒正欺负赵柔娘的时候,数十里外的长安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绵绵夏雨,虽然不大,但繁华的长安城却在雨水中安静了下来,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东西坊市,如今都有些萧瑟的味道,偶尔一两个行人匆匆而过,间杂着一辆马车转弯时轱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田肃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街头。
如今的他披头散发,完全没有了往日里潇洒的名士风范。
他恨自己,更恨太子刘据,当然,他最恨的还是那个让他被太子。宫扫地出门,导致他如今无论去那里,别人一知他是被太子赶出来的弃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与同座,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说话,每一个过去的好友,如今见到他就跟见到了灾星一样,连搭理都不愿意。
田肃渐渐的走到渭水河边,从天而降的雨滴打落在平静的河面上,他低下头,见到河面中自己的倒影,忽然啊的一声尖叫,像个疯子一般抓住自己的头发。
“我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田肃奋力的捶打着地面,周围行人见此,莫不纷纷避道,谁都以为他是个疯子。
这世界上是如此的残酷,田肃看着河面自己的倒影,忽地又仰天长啸。
想想自己,如今有家不敢归,他至今不敢让家人知道他被太子扫地出门,而且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做官这个事实,他怕,非常怕这个事实被家人知道,那引起的后果……
“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田肃笑了一声,如今的他,别说是妄想报复太子,报复那个害得他落得如此下场的人了,就连明日的衣食都没有着落。
他心中忽然生出不如就此死去,一了百了的念头。
“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田肃看着冰冷的河水,轻声道。
那些人的容貌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而过。
有太子,有那个让他沦落至此境地的元凶,还有那些曾经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却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捅了他一刀的所谓朋友们。
“我一个都不放过!”田肃大叫一声,就要跃入河中。
“先生是该一个都不放过……”正在此时,一个充满了柔性的声音在田肃身后轻声道:“只是就此死去,先生果真能化为厉鬼寻仇吗?”
“人死万事休,先生何不留着这有用之躯,以图他日?”
田肃回过头来,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个身穿绫罗,腰佩长剑的男子撑着一把雨伞,站在他的身后。
“你不知道……”田肃苦笑一声:“你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他有多么强势……”
“不就是张恒吗?”那个男人嘿嘿笑道:“哦,对了,可能还有太子!”他压低了声音,靠近田肃的耳垂说着。
田肃却是浑身一震,怔怔的望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男子呵呵一笑,道:“先生,在下给你一样东西,或许能帮你的忙!”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分简牍,交到了田肃手上。
田肃接过简牍,打开来一看,瞳孔在瞬间放大。
“这是……”
“这可是天大的窟窿!”
片刻之后,田肃又颓然道:“可这能帮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