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牵着小马驹小明,老到刘据近处,仔细一看,才发现刘据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眼皮似乎有些浮肿,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罢……张恒猜测着。
“王兄今日何以有空呢?”张恒试探着问道。
十月建亥,不止是修整道路、宅院、田地的月份,更是传统的一年总结之月。
在十月,天子要查阅天下各郡,诸侯国以及侯国呈上的计薄,或斥或褒。
各地官员,则要忙着收取田税,同时登记在册人丁的年纪,《汉律。户律》规定,男子二十三始赋,依照爵位的高低,服不同的徭役。
除了士子,官员之外,其他人,就算是丞相之子,在理论上也是在达到年龄界限的时候,一旦官府发出服役的征调令,也是必须服役的。
当然了,从来没有那个傻蛋那样干过。
这就是甫胃的编户齐民政策。
当然,十月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全天下的地主和豪强都会在这个月收田租。
像张恒家的佃户们,在两天前就已经将所要上缴的田租全部送到了张恒家中,因此,现在张恒家的仓禀中满满都是粟米。
至于刘据,身为太子,假如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是在正在太子宫之中指挥着宦官侍女,修缮宫墙,同时还要协助清查天下假田之税。
所谓假田税,其实就是官田的田租。
自告缗令颁布以后,天下的豪强地主,破产、炒家甚至族灭的不知道多少,他们的土地全部被收归国有,以至于有的大县一下子多出了数百顷官田,小县也拥有了百十顷。
所以,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地主就是天子刘彻,所谓的假田税,就是田租。
“有些烦”就出来散散心……”刘据笑了笑,从马上下来。
他看到张恒牵着的小马驹,颇为惊奇的问道:“此乃何马?我竟认不得!”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明亦然。
这匹本来只是挽马的小马驹,现在已经有了几分千里马的神骏模样,浑身上下的毛发都柔顺有泽,就连身上的肌肉都开始变得丰满结实起来。
错非身子还是很矮小,骨架也不如战马,否则,就是这匹小马驹”拿到市场上去售卖,少说也能卖上几十万钱了。
“呵呵家中养的,在下也不知是何马种”张恒笑了笑道。
“哦!”刘据也就是好奇的一问,毕竟他是什么马都基本上见过了,便如他现在骑的这匹马就是乌孙马和汉朝马的杂交品种,金贵非常,小明现在也就是比较顺眼而已”没有太多的其他神异之处。
“”小马驹小明打了个响鼻,看了看刘据骑着的那匹马,似乎有些诧异对方的高大,在地上划拉了一下脚丫子”然后又看向张恒,眼里带着疑惑,似乎在询问张恒为何那匹马比它高大这么多。
张恒摸摸它的头颅,这么多日子的相处和训练,虽然还没有让张恒跟小明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但是默契还是有的。
“你快些长大,也可以长这么高的!”张恒笑着道。
小明尾巴扫了扫自己的背脊”两支可爱的小耳朵,前后摆动起来。看到刘据目瞪口呆,刘据发誓,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感情如此丰富多彩,聪慧的马驹。
“张先生还真是非常之人!”刘据低头想道:“连养的马驹都如此非比寻常!”
刘据承认”他自己都被这匹聪明的仿佛人类一般的马驹给吸引了,心里面甚至有想跟张恒索要的冲动。
但看到张恒跟小明之间的互动之后,刘据打消了那个念头,君子不夺人所爱。
“先生此马,倒是颇为有趣!”见到小马驹如此神异,刘据心里面原本郁积的一些烦恼似乎也因此一扫而空了。
本来”到据都感觉自己要疯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被盖侯王信之孙他的表侄王荣以及卫氏兄弟还有他的表哥田恬都来跟他或明或暗的说着窦婴孙子复家之事。
似这种事情,凭良心说,刘据是非常不喜欢的。
更何况,那些人的失侯,除了王荣的父亲是运气不好,刚好撞到了刘彻的枪口上,被以酌金不足为由罢免之外,其他三人可都是咎由自取。
特别是田恬,元朔三年,他居然喝醉了酒,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未央宫里洒酒疯,坐不敬之罪失侯幸亏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否则就是大不敬,当族!
更何况,父皇这次复魏其侯之家,怎么可能再复当初一手陷害魏其侯,使其腰斩而死的武安侯?
所以,刘据干脆找了个借口,跑出来散心,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那几个人有本事就去缠母后吧!
不过,刘据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才来张家里一会,他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张先生还真是吾的伊周!”刘据心中感慨着,便想道:“今天要不要干脆跟张先生挑明了关系呢?”
建章宫发生的事情,刘据也是有所耳闻的。
老实说,对于建章宫发生的诡异之事,刘据也是在心中打着鼓的。
自天汉以后,坐巫盅而死的权贵越来越多。
甚至就连战功卓著的老将军赵破奴,都因巫盅而死。
刘据实在是很担心,建章宫的事情被人利用,引发成为巫盅大案,那样的话,就不知道又会有哪位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了。
以往张恒都能帮他解决问题,但是,今次的事情,似乎不挑明了的话,根本没办法说起。
可要是挑明了,刘据又不愿意一旦关系挑明,他跟张恒就做不成朋友,只能做君臣了。
刘据不愿意失去好不容易才呼吸到的〖自〗由空气,更不愿意失去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
因此,心中一直踌躇着。
“呵呵”张恒却是只笑了笑,就道:“王兄若是喜欢,等它长大了,与母马交配”生下马驹,我便送一头给王兄!至于它,真是没办法割爱!”
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张恒觉得,他跟小明之间的感情,已经近乎于亲人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小明送给任何人!
于是,张恒立刻转移话题。问道:王兄在长安城中,可曾听说过魏其侯复家之事。
“恩!”刘据微微一怔,随即点头。
身为太子,刘据知道很多别人所部知道的隐秘,譬如说,刘彻这次之所以诏令魏其侯复家的真正原因,据刘据所知,让天子下定决心的是那位已经垂垂老矣的老宦官成曼。
作为群宦之首,身为中车府令”成曼虽然已经久不问世事,但他对刘彻的影响却毋庸置疑的而在宦官中,只要能当上中车府令,就不需要再自称奴婢了,可以改口称臣,在秦代的时候,中车府令就是赵高,赵高最后能篡改始皇遗诏,靠的就是他的职务之便。
更何况成曼从建元年间就伺候着天芋了,陪伴着天子从风雨中走过来的老臣子了,即便是刘据见到成曼”也亦是毕恭毕敬,颇为尊重。
“这个事情很复杂……”刘据叹了口气,道:“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
刘据当然不会去非议自己的父亲了、尽管他知道,魏其侯窦婴确实很冤枉。
但身为人子,就当为尊者讳。
张恒看着刘据一哥担忧的样子”忽然想起了民间一直传说的一些事情。
太子据为人温恕宽厚,仁爱,而当今天子行法急躁,动辄杀人,治罪。
因此,每当刘彻出巡天下,刘据监国之时,刘据就总会忍不住的给那些被刘彻定罪下狱逮捕的人平反,释放那些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这样可不行!”张恒想道。
刘彻就是个犟驴”不到黄河心不死,身为太子”刘据却公然与之唱反调,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我得想办法劝上一劝…………”张恒想着,略略思考之后,便道:“王兄说不清楚就不说了罢…………想来,陛下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等臣子谨封诏就走了!”
“对了…………”张恒装作一副忽然想起某些事情的样子问道:“王兄可见过太子殿下?”
“恩?”刘据心里面一动,勉强镇静下来,道:“见过几回,但不是很熟……,张先生说说看,在先生眼中,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完,刘据就颇为紧张的看着张恒,毕竟,刘据也是人,是人就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特别是此人还与他关系不错,意气相投。
“在下没见过太子殿下,不好评论!”张恒笑着道:“更何况就算是见过殿下,在下亦不能凭借一面之缘而妄加评议,连孔子,都有被眼睛欺骗过,所谓,失之子羽,以貌取人,,在下觉得,要评价一个人,还是该听其言,观其行“……”
刘据正有些失望的时候,就听到张恒话锋一转,说着:“不过…………圣王制世御俗,我辈读书人,正该畅所欲言,直刺上过,所以我斗胆,说几句告诫太子殿下的话,希望王兄能够转达!”
“请说,在下一定转达!”刘据点点头,此时,社会的风气就是如此,只要不侮辱君王,士子们有权利议论他们认为不对的政策和行为。
就像在民间,对于告缗一直是非议不断,许多贤良方正,秀才干脆成天聚在一起讨伐这,害民之政,,民间群情汹涌,导致的结果就是告缗令在数年前终于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