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理季沫,全神贯注地投入在她的画里面。
“她太厉害了,每三天就会画成一幅画。不仅画油画,还能画国画。她前几天画了一副国画,我问过我爸,我爸说临摹得太像了,这画要是冒充大师的拿出去卖,能卖好多好多钱呢。”有个小护士小声说道。
“是谁的画?”季沫好奇地问。
“好像叫……董其昌,对了,就叫董其昌。”护士拍拍手,一脸赞叹地说道:“我爸以前也让我学过画,但是我画不好,最终放弃了。画画这种事,真要天赋。她都没看原画,就这样坐在花园里画,居然能画得和原画一模一样。”
当然看过原画,还可能长年画过同一张画,所以才能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季沫让护士把那张画拿过来,她也不懂画,不过拿在手上一瞧,她就是觉得好看。
“婆婆,这个可以送给我吗?”她小声问。
奕兰皙还是不理她。
季沫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看她继续在画上挥舞画笔。这幅画快完成了,树林里隐着一栋小屋,小屋前有小湖,栈桥通往湖中,一男一女坐在栈桥上,正把脚尖伸入湖清澈的湖水里。
“简直跟仙境一样。”护士大赞,拿着手机拍照。
她想,如果奕兰皙不疯,她能画出这么美的画吗?
“真的很美啊。”季沫也跟着拍照,要拿回去给奕景宸看。
“哇,林老板来了,有甜品吃了。”这时几个年轻护士突然站了起来,笑着往小院门口招手。
季沫扭头看,只见小院拱处有个男人站着。
“林卡思?”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林老板。”她立刻站了起来,向保镖使了个眼色。
林卡思难道是跟踪她来的?
“奕太太。”林卡思一脸笑容,快步过来,半弯着腰,向她伸手,“真是巧,您也在这里。”
“我来看我家人,你呢?”季沫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我和这里的院长是旧识,我每个月来给这里的病人送一次甜品,做慈善。人赚了钱,就要多多回馈社会嘛。”林卡思打着哈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有时候戴眼镜,有时候不戴,季沫都弄不懂他到底是不是近视。
“林老板真有爱心。”季沫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过你的甜品卫生合格吗?为什么我家小落吃了闹肚子了?”
“啊?”林卡思夸张地张大了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不会吧,我们山茶花餐厅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
“这要问你了。”季沫冷笑,这人的表情也太夸张了。
“不是啊,林总的甜品真的很好吃,我觉得是我们市里最好吃的甜品,没有之一。”护士已经拿了甜品过来了,捧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林卡思拿出手帕擦额头,喃喃地说:“我回去就好好检查,看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一定给奕太太一个满意的答复。奕太太是我们山茶花最尊贵的贵宾,我们一定重视奕太太的意见。”
和这样的人说话,就是累!
他像海绵,你怎么刺他,他都软搭搭的,没反应。
“你们不要吵,吵到我家先生休息了。”奕兰皙突然变了脸,把画笔一丢,不满地瞪向几人。
这还是季沫后来来的几次中,奕兰皙唯一一次开口说话。
“不吵、不吵……”林卡思手指竖在唇边,嘘了几声。
奕兰皙看了看他,嘀咕道:“你最吵。”
林卡思又笑,连连摆手,“我不吵,那我先走。”
“慢点,聊聊,我找你学学怎么做甜品。”季沫就纳闷了,去公园,他就去喂猫。来这里,他就来送甜品,怎么会这么巧呢?
“这个,我不会呀。”林卡思又抹额头,赔着笑脸说。
“不对啊,上回我去山茶花,林老板还说要亲自给我做。”季沫笑笑,一言挑穿他。
林卡思楞了楞,继续打哈哈,“这个,其实是我为了表示诚意,故意说我会做,其实是不会的。”
“林老板,小气了啊,如果我愿意,我家景宸能把山茶花买下来,或者把你们的大厨全撬走。”季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是,奕总是什么人,那是英国来的贵族,我就是小老百姓,不敢比、不敢比……”林卡思陪着笑脸,小声说道。
“但是林老板更有爱心啊,喂小猫,送甜品……林老板值得我们学习呢。”季沫笑着说道。
林卡思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底下了,“到了我这年纪吧,就知道做人要有一颗善心的好,多做慈善,心情都会变好。”
“既然林老板这么有爱心,对了,我们关爱孤独症儿童基金会正需要您这样的好心人,不如捐点款?”季沫马上从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表格,递给了他,“多少随意,您帮助一个孩子增加治疗次数,他和他的家人就能日从痛苦里解脱出来,功德无量。”
林老板接过了表格,匆匆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好的,我马上回去办,一定要做好事,一定要做!”
他把表格叠好,往衣兜里一放,转身就走。步子匆匆的,和上回在公园离开时的匆忙表情一模一样。
“院长呢。”季沫掉头就往办公楼里走,林卡思不会无缘无故来送甜品,她要弄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老板?哦,我们以前在一个牌局上认识的,他输得很惨,连打车回家的钱都没有了,我就给他出了车费。”
院长想了想,笑着说道:“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这回特地来找到我,说要答谢我。才二十几块钱的事,有什么好谢的。他就说要来给医院的职工送甜品,也当是宣传了他们餐厅的东西了。我看医院里的小姑娘都挺爱吃的,就答应了。而且,他也不亏,每次我们医院有职工过生日,定的都是他家餐厅的蛋糕,比别处都贵呢。”
“是我婆婆来了之后的事?”季沫问道。
院长翻了一下奕兰皙的入院日期,再把记录林卡思送甜品的单据拿来对比。确定了,点头说道,“对,就是那之后一个星期,他就过来了,怎么回事?是怕奕女士过敏吗?你放心,我们没有给奕女士吃,我们是不会随便给病人吃营养师给的菜谱之外的食物的,这个请您放心。”
“对了,他还拿走过奕女士的画,都付了钱的。”院长眼珠子骨碌一转,用力拍脑袋,懊恼地说:“我可不是想贪你们的钱啊,我都直接放进奕女士的医院帐户了。”
季沫若有所思地看着记录单据,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匆匆问道:“我婆婆上回跑出医院的那一回,他来了吗?”
院长被问住了,赶紧又翻资料。
“对,来了。”院长连连点头。
季沫转身就走,立刻给奕景宸打了个电|话过去。
“奕景宸,林卡思和婆婆是认识的,而且他一直来看婆婆,你赶紧查一下你出车祸的那天,林卡思有没有去过婆婆当时在的那个城市。”
她甚至想,林卡思是不是奕景宸的生父?但是,如果是的话,那他为什么不相认?他的眉眼之间,和奕景宸没有半点相像之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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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卡思驾着车,在路上飞奔。突然,他猛地一脚踩在油门上,双手握着方向盘,额头往上面撞了两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会让季沫给遇上了。”他揉了揉额头,从怀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照片看。
照片上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正是奕兰皙。那时她正年轻,面容皎好,美不胜收。
他站在奕兰皙的左边,右边是个下巴微方的男人。他抚着照片看了许久,人往后一靠,手往眼睛上一捂,喃喃地说道:
“越桐,我现在感觉有点吃力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替你和兰皙讨回公道。你儿子好得很,长得好看,还能很有能力。只是他把我当敌人了,我进退两难啊……”
“兰皙现在疯疯癫癫的,不认得我,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我不想你儿子牵扯进这些事里来,我们三个已经很倒霉了,他现在很好,应该继续当他的贵公子……但是这季沫真是鬼精鬼精,我怎么办啊?”
“越桐,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尽力做到的……”他放下手,红着眼眶看照片,小声说:“兰皙还不错,就是总想去找你。等我办完了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来陪你了。”
“你说说,你两手一撒,走得轻巧,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我来照顾兰皙。这么多年了,兰皙我也没能照顾好,你的事,我也没能扯清楚,我是不是对不住你啊……我就是爱兰皙,就得给你们两口子赔上一辈子……你的事,你的妻子儿子,自己从土里爬出来解决!”
后面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在催他让开道。
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只见几辆小越野车里伸出几颗不耐烦的脑袋,正冲他挥手,骂骂咧咧地催他。
他慢慢发动了车,驶离弯道。
天边飘着几朵红云,暮色如潮涌来,淹没回城的路。小路两边的树林坠入暗色里,风一吹,落叶呼啦啦地满天卷动。
他脚底油门越踩越紧,车越开越快,车窗半敞着,寒风往车里拼命地涌,刮得他脸颊生痛。他瞪大了通红的眼睛,牙关紧咬,表情近乎狰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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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沫坐在小花园里,等着保镖把奕兰皙的画全清理出来,让护士来认,有没有和被拿走的画一样的。
“这张,拿了一张走了。”护士指着董其昌的画说道:“还有这一幅……听我爸说,这幅特别值钱,像她画的这张,简直一模一样,在黑市上能卖几十万!如果被造旧之后当真迹去卖,那就能卖几千万呢。古董行业里面,只怕没多少是真的,全是假货。我爸还说,就算奕女士画的是假的,艺术价值也很高,值得收藏。”
护士一连指出了好几张画,按黑市来算,已经价值两百多万了。
难道林卡思开餐厅的钱,就是从这里来的?正是奕兰皙的画给他创造了财富?但季沫有点想不通,既然奕兰皙的画这么值钱,之前他为什么不拿出去卖?
“婆婆,这些画,我给你保管,不要再卖掉了。”
季沫给奕兰皙重新梳了头,换下染上颜料的衣服,送她回房。让人把画全都拿上车,准备回去和奕景宸好好说说这件事。
---题外话---今日一万五,等下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