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真差劲……”
稍微看了片刻,虽然琳琅满目却没什么能入眼的东西,萧绮还没有什么睡意,转身走到了凤床旁坐下,盯着雕梁画栋却死气沉沉的诺大寝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干什么了。
以前在淮南萧家当家主,多年来没有半刻钟松懈过,也曾被如山的压力逼的几乎发疯,时间一长便也适应习惯了。忽然来到这无所事事皇宫里,最初的一点点新鲜感散去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死寂。
时至此刻,萧绮才感同身受的体会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年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若真是她进了宫,恐怕两三天就憋疯了,除了盼着快点走到人生的尽头,好像没有任何能期盼的事情。
萧绮抿了抿嘴,血脉相连,她如何不心疼自己的亲妹妹,可她过的日子是另一个极端,不比饱受深宫凄苦的妹妹好多少。世道便是这样,在世家门阀、帝王将相的较量之间,一个人的生死都微不足道,更何况是些许寂寞或者压力。
萧绮在床边坐了片刻,没有半分睡意,或许是想切身体会一下妹妹平日的生活吧,站起身来走走看看,顺着架子上物件一路看过去,从寝殿的角落找到了几个酒瓶。蹲下拿起一个小银壶,打开之后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很特别的异香扑鼻而来。
“唉……”
萧绮脸色平静,心却揪了下,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到后窗旁边,把酒壶里面的毒酒直接倒进了花园里面,瓶子也给扔了,然后重新走回架子旁,检查剩下的酒壶。
好在只有一壶毒酒,剩下的都是‘杏花酿’‘青玉酿’‘断玉烧’之内的酒水。
萧绮经常从门客的口中听说这‘天下第一烈酒’,只是平日里为了保持脑子的清醒,滴酒不沾,可今天晚上,好像可以把那些权谋算计暂时忘却了……
夜晚寂静的有些吓人,寂静的让人仔细去感觉声响都感觉不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死的。
萧绮沉默了片刻,拿起了一壶断玉烧,又走到凤床旁边,蹲下用手在床下摸了摸,很轻松的找到了太后想方设法藏起来的小箱子。
“这么多年了,藏东西的习惯都没改……”
萧绮把小箱子拿起来,走到了软榻旁边坐下,先是拿起断玉烧抿了一口。
清酒入喉,热辣直冲肺腑,便如同烧红的铁水在胃里面搅动,让人止不住的颤抖。
可偏偏又是这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烈酒,才能让人把心思全部抛开,精神集中在酒水上。
萧绮额头浮起一层汗水,眉头紧蹙轻咳了两声,总算是明白江湖人为什么把这除了烈再无特点的酒水,当成死之前也要来一口的佳酿了。
江湖路远,伴随的大半都是孤寂,也只有这种难以入喉的东西,才能让人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的,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呼……”
萧绮缓了片刻,拿起酒壶看了看:“怪不得江湖人都说,喝过一口便再也忘不掉……确实如此……”
又小抿了一口断玉烧后,萧绮放下酒壶,把箱子打开扫了一眼——宣纸、荷包、小人、狐狸尾巴。
木头雕刻的小人是个抬手作揖的年轻公子,看起来非常漂亮,模模糊糊的她也认不出来是谁。
萧绮打量几眼后,把木头小人放在一边,又拿起狐狸尾巴——白色尾巴毛茸茸的,顶端是个红木雕琢出来的圆锥体,应当还没有做完,打磨的不够精细。
萧绮拿着狐狸尾巴思索许久,也没弄明白用处,只当是某个大型物件上面的一部分,重新放回了箱子里,又拿起旁边的荷包,打开之后,倒出了一个红绳穿着的金鹌鹑蛋。
“嗯?”
萧绮酡红的脸颊显出几分疑惑,拿着金鹌鹑蛋,仔细打量了下,又凑到耳边晃了晃,里面有东西转动的细微声响。略微沉吟,她用手捏着红绳拉了拉。
沙沙——
嗡嗡嗡~~
金鹌鹑蛋抖动起来,颇为神奇。
萧绮脸颊上带着几分疑惑,眯眼稍微思索了片刻,便“呀—”的把金鹌鹑蛋扔到了榻上,眼中带着几分恼火,想了想,又如避蛇蝎般的掏出手帕,把金鹌鹑蛋放回了荷包里面,丢进了箱子里。
“这个湘儿……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绮眼神怪异,淡扫娥眉微微蹙起,沉默了片刻,却又叹了口气,抬手拿起了一叠宣纸,打开扫了一眼,哪想到这一眼下去,便是愣住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谁写的反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萧绮目光渐渐凝重,仔细打量着手上的诗稿,完全没想到妹妹竟然藏了这么多世间罕有的诗词。她知道湘儿喜欢诗词和才子,可喜欢归喜欢,这些从未传出去过的诗词,是从哪儿弄来的,记忆中没这号才子呀……
随意翻看了下,萧绮目光越来越惊讶,明显能看出这些诗词不是一个人写的,却又每首都是百年难遇的佳作,写这些诗词的人,根本就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夜深人静,灯火清幽。
身着大红凤裙的萧绮,渐渐靠在了软榻上,一手拿着酒壶,把诗稿放在腿上,一张张仔细翻阅,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阅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