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子逍的,炖蘑菇。”
“里边还要放大肥鸡。”
“成,再放一只大肥鸡,你这小馋猫。”
长久以来,这一幕幕遥儿都不敢触碰,不敢想起,因为一碰就疼,痛彻心扉。
而此时,若水人家深处的事儿如潮水般涌来……画面一转,一个凹目鹰鼻的青袍文官勒马伫于高坡,冷酷地喝令:“杀!杀光!一个也不许放过!”
……遥儿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双眼蓦地张开,昏暗的室内仿佛倏然闪过两道电芒,然后那精芒又渐渐敛去,变得平平无奇。
遥儿所修上乘武道,修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性。虽是一介女流,但她的心性,比大多数男子都要沉稳、凝重。
“以谋为上,先谋而后动!”这是祖爷教她文韬武略时曾经讲解过的一句话,那时这句话完全被她当成了耳旁风,可不知怎地,现在却常常能够想起。
夜色愈加深沉,遥儿把面具轻轻扣在脸上,她缓缓站起,幽灵似的闪出了房间,融于夜色之中,这时可没有沈人醉再来阻止。
一间古朴典雅的书房。
两侧书架上放着一些古玩器具,还有一些文史典籍。
墙下,一张曲足卷耳几案,案上摆着一盏罩纱灯,纸墨笔砚和一摞卷宗。
案后盘膝坐着寇卿宫的第三号人物刑司郎田营,他背后有一扇巨大的字屏,上面龙飞凤舞,书写着一行墨迹淋漓的大字:
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上可以王,下可以霸,以霸道辅王道……
看样子这田营虽是文官,却不是信奉儒家学说,由这背后所写大字推之,这厮居然推崇的是“霸道”,信奉的是武力和拳头。
田营将一页卷宗看完,微微眯起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看着面前那份合拢的卷宗,捋着胡须,陷入悠悠的沉思当中。
最近,齐君田七娘异动频频。以这寇狱宫为例,二号人物司狱郎柳幽丕不知何原因,直接被废黜……难道是因为他与姜氏诸君关系密切的原因?司狱郎被废黜,自己是否有机会更进一步哩?
这时,一条人影鬼魅般地翻进了刑司郎田营家的院子。
这宅院富丽堂皇,占地数亩,但是在夜间同样静寂一片,府中各处地方只在一些廊苑转折处挂着灯笼,灯笼在晚风中轻轻地摇动着,发出黯淡的光。
这时候许多大户人家建造住宅还没有一定之规,他们会依据不同的地势地理,或者依照主人不同的兴趣爱好来建造房屋,因此房舍的建筑格局不尽相同,无法轻易地根据经验来判断主人的起居之处在哪里。
白日之时,遥儿也只是在外围探查了一番。加之自幼远赴海外,对这内陆大户人家的豪宅格局更是不甚了然,但她有耐心,潜入田宅之后,遥儿并没有急于行动,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忽然,她在一丛花树后停下了,敏锐地发现廊角有一盏灯,灯下有一只大黑狗正懒洋洋地趴伏着。遥儿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田家养有恶犬,这却是个麻烦。如果被它汪汪地叫上几声,引起护院人守夜人的注意,那就大为不妙了。
遥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隔得还远,那只黑狗便忽地抬头,左右看看,警觉地嗅了嗅鼻子,似乎察觉了什么异样。
遥儿立即站住,没有再往前走,她本想弄死这只守夜犬,但是刚想行动,心中忽又一动,倏地想到一个问题:田营位高权重,他的府中防范不可能过于松懈。此处既有守夜犬,可有守夜人么?
鬼小六站在桂花树下,已经站了很久。
夜风有些凉,他裹紧了披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树桂花,甜香四溢,嗅起来颇为提神。
街上传来隐隐的梆子声,花小钱侧耳听了一下,快三更了,再有一会就该换班了,他已经站了很久,脚已有些酸乏,他想跃到桂花树上去小憩一会。
鬼小六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太累了,他都会跃上这棵桂树歇憩一下,所以他对这棵桂树已了如指掌,他根本不用抬头,就能清楚地知道这棵桂树的样子,知道那里有一根横枝,能够承担他的重量,坐在那里还很舒服。
鬼小六的身手不错,一个旱地拔葱,就跃起一丈来高,然后他就伸出手去,手伸出去应该正好碰到一根横枝,只消伸手一攀,便可引体向上,腰肢一扭,就正好坐在枝干上,背倚大树,嗅着花香。
可是这一次有些意外,他的身子刚刚跃起,便感觉肩头一沉,嘴被人紧紧掩住,一柄刀刃紧紧扼住了自己的后背,只要稍一用力,自己的小命休矣。
他重新落回地面,背后已经多了一个人,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地上出现了一双人影。
“噤声!如果你不想死!”这是一个沙哑沧桑的声音,但听得出来这是一个中年人。
“侠士何人,可知这里是寇狱宫田司郎的府邸?”
鬼小六立即亮出了自家主人的身份,他希望对方是个神偷大盗一类的人物,一时不明这座府邸主人的身份底细误闯进来。
贼不与官斗,不厌麻烦与官府作对的贼毕竟还是少数,而田营是执掌司法刑狱的官员,大盗窃贼们更是会退避三舍。
可惜他失望了,那沧桑低沉的声音沙哑地道:“某正是为那田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