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洛水春晓之畔的小秀山是叠出来的,不如说它是摆出来的,它摆得那样平稳,那样舒服,那样可人心意儿。在那山中的一方隙地,只几块石头、几丛竹,就够人流连一番,回首望去,平缓小山顶上的牙公亭一角飞檐、山底只一步即可跨过的小桥流水,才使人记起这牙公亭修筑于上的小秀山是一座假山哩。
流水曲曲,清风拂面,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此景此景足可以假乱真。
牙公亭中。
“裴纨,应该是裴纨赢的!”那叫姒儿的义愤填膺的模样,说到这儿,她偷瞄了一眼最上首的老妇人,发现对方脸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见状,姒儿心中更加的窃喜,继续道:“这些市井小儿,完全就是下烂招数耍无赖,哪有这样围住人击鞠的,应该统统抓起来杀头……”
老妇人听罢,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姒儿,阴沉的脸色突然轻声一笑,瞬间如天气放晴了一般,而后摇头说道:“姒儿,你这可是太偏心了哟!他们的战术完全符合击鞠规则,没有哪一条规定对方不能多个人围住裴纨吧,再说,我们这些侍卫都是顶尖的击鞠队员,而对方又只是些市井儿,以强打弱,这又当如何算?”
“啊?”姒儿惊呼一声,不知道为何这老妇人会态度如此改变,而且好像有些责怪自己偏心的意思。难道是最近阿爹亲近裴纨太过明显,被这老妇发觉了。
就在她琢磨间,老妇人继续悠悠说道:“既然我们的侍卫们实力如此之强,为何市井儿们就不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手段应对呢?我看很好嘛,特别是那清秀小子在此番比赛中,不仅展现了不畏强敌,坚韧不屈,一往直前的良好心态,而且有勇有谋,可圈可点,正是我大齐朝廷,江山社稷需要的人才嘛!”
说完,再也不理弯腰在前的姒儿,双手负背仪态翩翩地抬足离去,边走还不忘称赞:“好,很好,非常好嘛!”
待得老妇人走远,姒儿已经弯腰低头几乎垂到地上,一动不动。
不过她的后背,却已经被惊得冷汗涔涔,脑中久久盘旋着老妇人刚才这番话,始终琢磨不出到底有何用意。
大家也许已经猜出来了,这老妇人就是齐国之主田七娘,也是这姒儿的姑母。说田七娘是个狠婆娘吧,那是一定没错的,她不当杀自己的儿子,杀自己夫家姜氏宗姓,就连自己的娘家田氏也没有放过,杀起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这田姒儿的父母被田七娘流放经年,她比较幸运,被田七娘网开一面,自小在宫中与那叫离姜的一起长大,也算是半个公主。不过田姒儿有过悲惨的童年,对那田氏母老虎,有没有恨不知道,但至少是没有爱的。
伴君如伴虎,一言不适,足可丧命,甚至连累家族,尤其是这喜怒无常的女大王。这几日,这叫姒儿的有些得意忘形了。
云端轻笑,惊醒了千片万片的新叶
燕子轻掠,留下了千层万层的细波
在这柔和的美景之中,一场惊天的男神之战拉下帷幕,围观群众渐渐散去。
战斗已经结束,裴纨与沈人醉勒马而立,相对无言。也许是英雄惺惺相惜,那裴纨嘴角轻轻咧了一下,对沈人醉抛来了一个笑容,没想到这傲娇高冷的男子也会露出笑容。沈人醉还未反应过来,那裴纨就策马而去,奔向追赶上田七娘的车驾。
裴纨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是他与沈人醉的第二次交手。
沈人醉见裴纨潇洒离去,笑了笑,催促胯下大马,去追那颗红球,原以为醉人与这并肩作战的骏马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没料到骏马这厮打了个很响亮的鼻儿,理都未理醉人的催促,摇头摆尾地走到一边,自顾啃草去了。
醉人无奈,只得自己下马向那颗红色鞠球飞出的方向走去。
在沈人醉与裴纨激烈交手,奔驰在“绿茵场”的时候,那穿着大红牡丹锦彩衣裳的艳媚少妇,也就是当日碧玉湖畔引得众才子疯狂的穆夫人,已经走下了牙公亭,来到了场地一侧,因为她在小秀山顶,见到那飞奔的身影,让她如此熟悉,魂牵梦绕……
日落西山宿,落花逐水飘。有人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而时光也总是那么的清绝,注定的逃不过,失去的也不再回来。虽然是天之骄子,但光阴给她留余的,只是无边的回忆,几年风雨,汇聚成雀跃的浪花于心底翻起记忆的涟漪,每当再回首过往,特别是那无助的一幕,她还是还是会被如海的片段砸伤……
此时穆夫人香腮淼淼,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上,赫然正轻轻托着那枚红球。
她的五指如玉,涂着豆蔻的指甲很长,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贵气。此刻,那枚红色的球静静地停在她玉一样的手掌中,球被阳光照着,红光似乎能映透她的掌背。
她轻轻旋转着鞠球,凝眸看向那个朝她走来的俊俏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