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回到宿处,沐浴一番换过衣服,去用过晚饭,依旧只在夹城区域内活动散心。天色刚黑,他就想回去休息了,昨天忙碌一夜,她还不曾合过眼呢。
谁知刚刚回到营房前面,就看见沁梅正在那儿等着她。清晨时候沁梅为了引开两名搜索过来的禁军侍卫,佯作有所发现的样子飞奔而去,为她打了一个掩护,此后一直到现在,两人才重新见面。
沁梅没有说话,只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向旁边睃了一眼,遥儿便跟着她走开了。
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沁梅说着,在一只石锁上坐下来,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掌握了对方的一个秘密吧,她的言语神态无形中又亲近了几分。
遥儿伸脚一勾,把一只石锁勾到身前,也很自然地坐了下去。
那个小孩子怎么样啦?
一待遥儿坐下,沁梅赶紧拢拢自己的衣角,倾身向前,兴致勃勃地问道。
遥儿道:那个小家伙啊,真不错,吃饱了就埋头大睡,一点也不闹人。
沁梅道:他那么小,能吃什么东西啊,不会饿着吗?
遥儿道:羊奶啊,我不可能雇个奶妈子给他,太不安全了。等夜里,朵朵还会熬些米粥,熬得稀烂稀烂的喂他吃,这小家伙壮实的很,应该吃得下。
沁梅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又问:那他有衣服穿么?会不会冻着。
遥儿道:衣服啊……,我弄些柔软的布料把他包起来的,现在都快夏天了,冻着应着不至于。
嗯,说的也是!
沁梅歪着头想想。幽幽地又问:他……会不会想他阿娘啊?
这么问着的时候,沁梅的眼睛亮晶晶的,好象有一层水光在流动。
遥儿无语了很久,才挫败地道:他现在……应该还什么事都不懂吧。
哦……
沁梅似乎也察觉自己问的有些愚蠢,不好意思地笑笑,便一起沉默下来。
月亮渐渐升起来了,两个人还在说话。期间遥儿已经悄悄打了好几个哈欠。可是沁梅谈兴正浓,她只好奉陪。
他们先是聊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他吃什么、穿什么,朵朵能否照顾得了他。以后他会怎么样,不知不觉得,又从他聊到了派遣他们去追杀春妞儿的田攸宜,聊到了田家。他们聊了许多许多,始终有意识地回避着一个话题:那个孩子的母亲。
沁梅仰起脸来。望着天空中刚刚升起的浅月。幽幽地叹息道:我在城里转了半天。直到晌午才回来。不是因为我觉得时辰还早,而是因为……我不敢回来。我那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一想到那个女人,心里就难受。想到她,我就想到疼我爱我的亲娘。心就一直揪揪地疼。等我回来了。还要佯作平静,见到回来的伙伴还要笑一笑,谁会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跟你聊了这么半天,才稍稍好些……
遥儿忍回一个哈欠。憋着满眼泪水道:谁说不是,小时候的笑,才是真的笑。是因为开心才笑。长大了,真心发笑的时候很少很少,更多时候,那只是一种表情,一种装出来的表情。
沁梅愤懑地道:我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大王都这么大年纪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可以杀,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可以杀。
李欢寻大将军镇守边陲,功勋卓著。有反迹?他都六十岁的人了,还能有几年好活。还能有什么反迹?
遥儿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钱的想有钱,没权的想有权,有权有钱的就想着名垂千古,这还是聪明的人,知道长生不可得,不然,就更是……
沁梅道:是啊!有些人呐,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可是眼睛一红,心就黑了。他们的权位富贵比咱们大得多,为什么就不知道知足呢?
沁梅仰起脸,月儿已爬过树梢,沁梅望着月亮,神往地道:像我,我就从来不想这么多。我要的其实好少好少,我就想找到……
遥儿又打了一个哈欠,满眼泪水地道:大姐,我不行了,真的要睡了……
正在抒怀的沁梅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站起来拍拍屁股,道:我也困了,那我回去睡啦。
遥儿赶紧站起来道:嗯,好好休息,昨晚都没睡好。
沁梅走出几步,忽又站住,扭过头道:我想看看那个小家伙,可以吧?
遥儿想了想道:当然可以,不过,尽量小心一些,万万不能漏了行迹。
那当然,那我……明天可以去么?
明天?
是啊,我不是总有机会出宫的,大将军不死心,明天定要再搜一搜,咱们正好……
遥儿想了想,勉强点点头,道:那成,明天咱们一起走,务必要小心!
第二天一早,遥儿和沁梅出现在玄田门城楼时,田攸宜诧异地望着他们道:你们两个……怎么做这般装扮?
两个人都换了便装,沁梅青衫布裙,头梳未嫁姑娘的双寰妆,明眸皓齿,仿佛一位俊俏的小村姑,遥儿也是一身布衣短衫,二人往那儿一站,恰似一双姐妹。
遥儿道:将军,昨日我们搜索的声势那么浩大,都没找到她们,说不定是有人接应她们,这临安人口百万,往人堆里一扎,可不大好找。卑职和都尉琢磨,或可换了便装,这样更容易发现她们的踪迹。我们两个走在一起,这身打扮,尤其不引人注意。
田攸宜连连点头,满脸堆笑道:好!很好!这个主意不错!嗯,还是你们做事肯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