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来,其实只是想敷衍一下穆上玄,怕这混人又干出什么混账事来,因此尽管穆上玄再三催促,她也兴致缺缺,直到午后,实在拖不过了,这才摆起仪仗。姗姗而来。等她赶到白马观,眼见白马观根本没有什么盛大场面,不悦之色更是溢于言表。
穆上玄也在纳闷,他走的时候时辰虽早,看着也比现在热闹啊,人呢?巨像呢?还有……弟子们呢?
穆上玄心中纳罕不已,可他正伴侍圣驾,却也不好询问,只好揣着一肚子不明白,先把女王迎进了殿哩。趁着三山大师率白马观众觐见女王的时候,他才急急把一浊唤到身边。
一浊匆匆解说了几句,穆上玄的心当时就凉了,他现在也顾不得生气。只是想着,如此情形,如何讨女王欢心?
遥儿费尽心机,也只能把场面收拾到如此程度。她现在是一个小吏,没有资格伴驾,也没有资格迎驾。只是混在剩下寥寥无几的百姓中间,看着穆上玄难看的脸色,遥儿暗暗摇头。
那一日,“美人醉”里穆上玄与她推心置腹地所说的那番话她还记在心里,她现在真想冲上去向穆上玄问一句:“屈身蒙辱换来的富贵,就那么放不下么?”
因为穆上玄精心谋划的一系列准备都已毁在一顿午饭上,一时间弄得穆上玄有些手足无措,原来的打算全被破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变,所谓的大法会变成了女王对白马观的一次无聊的巡阅。
田七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不悦,她就只是那么淡淡的,以致穆上玄几次鼓足勇气想说几句凑趣的话,都没敢说出口。
就在这时,白马观外突然传出一阵铿锵有力的锣鼓声,鼓声响亮有力,每一记鼓槌敲下去,随之颤动起来的不只是蒙着鼓面的牛皮,还有人心。
这种激扬的鼓声一下子吸引了白马观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个时候跑到白马观前敲锣打鼓,就已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了,外面有兵丁守着呢,可是那锣鼓声不但响起来了,而且由远而近,越来越近,竟似朝着白马观里边走来。
“咚咚咚,锵……”
锣鼓声响亮有力。充满节日的喜庆气氛,声音越来越近,可是人们还没看到那些敲锣打鼓的人,便看到一个系红抹额、身着七彩画衣,手执一只红绣球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翩跹起舞,舞姿刚健有力。
那人把红绣球一扬一挥。便有一只金睛银齿、红色鬃毛的狮子从门口跃了进来,锣鼓声变成了大家熟悉的“离姜乐”,那狮子郎引着高有丈余的雄狮腾翻、扑跌、跳跃、人立、朝拜,英武之极。
紧接着,第二头狮子、第三头狮子……,一头头雄狮在一个个狮子郎的引导下进了院子。
田七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第一个狮子郎,过了半晌,脸上慢慢露出惊讶、欢喜之极的神情。
那是郑安易,郑安易头系红抹额、身穿七彩衣,手中一枚红绣球,英姿飒爽,说不出的可爱。
田七娘固然惊喜,穆上玄却气得脸都白了。他本来就肤色白皙,这时更是惨白一片,全无血色。
依着穆上玄一向的性子,这时怕不早就攥起钵大的铁拳,冲下场去打人了。可是,今非昔比,他不敢,尤其是正在舞狮的是郑安易,尤其是女王脸上已经露出欣悦的表情。
上元佳节,普天同庆,他想哄女王开心,别人自然也可以哄女王开心,他有什么理由动手打人?
田七娘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望着那些引着雄狮舞动的狮子郎,一个个的看下去,看得眼睛都有些蓄泪了,这时候郑安易引着一头雄狮越走越近,田七娘两旁的女内卫立即踏前一步,还未及阻拦,就被田七娘斥退。
狮子到了田七娘面前阶下,开始原地舞动起来,搔痒、抖毛、舔毛,惟妙惟肖,憨态可掬,逗得田七娘放声大笑。
这是郑安易大声对田七娘道:“上元佳节,普天同庆,祝吾王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郑安易俊脸飞红,额头满是汗水,看得田七娘又是心疼、又是欢喜,要不是眼下实在不合适,早就取了手帕上前为他拭汗了。田七娘忙不迭道:“好好好!小郎你当真有心了!”
田七娘心花怒放,竟忘了还有许多贵戚朝臣跟着自己,直接喊出了亲昵的称呼。郑安易把绣球一举,又对田七娘道:“大王,定鼎长街上,我等还安排了百狮群舞以及鱼龙舞,有请大王与众位王亲国戚、文武大臣共赏!”
“好好好!”
田七娘眉飞色舞地对伴驾众臣道:“摆驾,众卿与老妇同往定鼎长街,观百狮舞、鱼龙舞!”
穆上玄气得鼻孔冒烟,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讪然道:“大王……是否先听完……啊不!……也可在殿房歇息片刻再去,我担心大王龙体……”
田七娘脸色一沉,淡淡地道:“老妇身体安康,不需要歇息,摆驾!”
“女王起驾~~~”
锣鼓声中,九头雄狮由郑安易的头狮引领,后面是女王和文武群臣,就这么撇下穆上玄,纷纷向外走去。
穆上玄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望着众乱纷芸离去的众人。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哪怕是嘲讽的眼神或者讥笑的表情。
穆上玄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站在那儿就像一具石雕,远处围廊下,庙里已残存不多的百姓都闹烘烘地跟着去看百狮舞、鱼龙舞去了,只剩下遥儿一个人站在那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