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相国都准备了一些问题,但卫玄的十个问题让大家都明白,这不是一般的述职,而是一次严格的大考,他们那些问题就显得无关紧要了,所有人都沉默了,连事先准备了十几个问题的云定兴也不敢再吭声。
卫玄回头请示一下天子杨广,杨广点点头,表示可以结束了,他站起身先一步从殿后小门离去了。
天子离去,偏殿内的压抑气氛顿时缓和了很多,众人也纷纷说笑着离开了偏殿,直到这时,张铉心中的巨大压力才渐渐释放,他感觉自己后背已是大汗淋漓,朝服中单都湿透了。
直到所有人走完,又过了好一会儿,张铉才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他自己都已忘记问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茫然地走出了大殿。
刚走到大殿门口,一股干燥的热浪迎面扑来,这时已经快到中午,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宽阔的广场上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官员,连被紫藤覆盖的长长走廊上也没有人迹,所有人都躲在房间里,外面只偶然会出现巡逻士兵的身影。
这时,张铉看见裴矩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裴公!”
裴矩笑道:“我也正要找你,中午有时间吗?”
张铉知道他刚才必然和天子谈到了自己,他便了点了点头,裴矩便道:“我们去积善酒肆吧!去喝一杯,一起用午餐。”
积善酒肆位于紧靠天津桥的积善坊内,据说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座酒肆,走进坊门便可一眼看见酒肆的招牌,四个大灯笼从三楼屋顶一串挂下,写着‘积善酒肆’四个黑体大字,夜晚灯笼点亮时会更加明亮醒目。
虽然已是中午时分,但一向热闹的积善酒肆还是显得有点冷清,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官员都不愿出来吃午饭,很多人都带了食盒,在官房内自己解决午饭,这使酒肆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裴矩一般中午都会回府吃饭,再小睡半个时辰,他年事已高,朝廷对他已经没有什么考核要求,上朝下朝都随意。
但今天他却破天荒地带张铉来到酒肆,请他喝一杯酒,他有重要事情和张铉细谈。
“刚才圣上和我谈了你的事情!”
在酒肆二楼靠窗的位子,裴矩给张铉满了一杯酒,淡淡问道:“你知道今天述职对你而言是多么重要?”
“卑职感觉,这不是述职,而是一次审查。”
“你说得没错,是一次非常严格的审查,我们把这种审查戏称为奈何桥,走得过,你能重新投胎,走不过,你就将沉入地狱,万劫不复!”
“有这个严重吗?”张铉端着酒杯沉吟一下问道。
“圣上登基以来,这种述职一共只进行了三次,一次是杨素的相国述职,一次是李渊的述职,你是第三次,杨素的相国述职没有能通过,圣上觉得他有异心,被撤去尚书令实职,改封司徒,同一年病逝,事后证明圣上的怀疑是正确的,七年后杨玄感造反,至于李渊的述职倒是通过了,封太原留守。”
“那卑职的述职算通过了吗?”
裴矩笑着点点头,“你表现得比李渊好,而且你没有关陇贵族这个背景,所以你要比李渊的述职更成功,圣上对你很满意。”
张铉松了口气,苦笑道:“我当时太紧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细想一想,很多理由都站不住脚。”
“圣上只要一种感觉,理由是否站住脚并不重要,你的年轻让圣上觉得你不是一个老奸巨猾之人,你给他的感觉很好,当然,真正让你通过述职的原因,并不是今天你说了什么,而是你在青州做了什么,灭徐圆朗、孟让、左孝友,全歼张金称,扫清孙宣雅、王薄,战功赫赫,这才是关键,明白吗?”
张铉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既然卑职通过了述职,是不是可以回北海郡了?”
裴矩注视他片刻,摇了摇头,“我很遗憾,没有能替你争取到返回北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