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进了皇宫,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天空下起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不断,太子领着十三冒雨直奔皇帝的寝宫。
太子边走边说:“本来预定下个月初五叫你进宫,可是现在事情有变,不得不提前。成败在此一举,我和叶将军全靠你了。”
十三说:“倘若我逃不出来,麻烦太子帮我转告叶将军……”
叫他去死。
“……保重身体。”
太子看了他一眼,庄重地说:“你放心。”
庆祥早已经在门前等着,飘飞的雨将他的衣衫打湿了一半,身体颤抖得像一片风雨中飘摇的树叶。他一看到太子和十三走来,连忙上前接着:“太子可算到了,皇上在里面等了好久了。”
太子连忙笑着说:“既然把梅郁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庆祥连忙说:“太子先别走,皇上刚才说,要不是太子今天早上提起,他都差点忘了梅评事了。太子举荐有功,皇上想赏赐太子,叫太子进去呢。”
十三低垂着头,胸中有怒气在翻腾。
倘若没人提起他,他又何须身犯险境?
晋王和皇后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好话,是为了离间叶裴青和皇帝的关系。太子举荐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刺杀皇帝。他对皇帝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这些人却不肯消停,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进火坑。
这些人,比皇帝都该死。
太子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先去谢恩。”
说完,他率先一步往前走,十三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正殿上灯火通明,皇帝身穿便服,正在御桌前凝眉看着几张纸。
太子连忙带着十三跪下,行了大礼。
皇帝似乎毫无所觉,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平身。”
太子笑着说:“启禀父皇,梅郁已经带到,儿臣先送他去沐浴更衣。”
皇帝看也没看梅郁一眼,却慢慢站起来踱着步子:“先不必着急。”
他又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说:“路儿,我这几天思来想去,有几件事不太明白,想问问你。”
“父皇请说,儿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说杨蕴死的那天晚上,曾经去过太子东宫赴宴。”
太子连忙低着头说:“正是。杨大人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想不到当夜竟然出了那种事。”
“你和杨蕴素来没有来往,他为什么突然去你宫中赴宴?”
太子支支吾吾地说:“杨大人听说我种的几株罕见菊花好看,想来看看。”
“是吗?从来不曾听说杨蕴也会做这么风雅的事。”
“儿臣那几株菊花实在开得好看,杨大人听说了,才有了兴趣。”
皇帝点点头,慢慢捡起几张纸:“路儿可知道,朕丹药中毒一案,杨蕴似乎怀疑是你主使的。”
太子脸色惨白地笑着:“父皇圣明,儿臣一片孝心,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是吗?不敢吗?”皇帝翻看着手中的几张纸,却把话锋一转,“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杨蕴破案时喜欢把自己所想的东西写下来,他觉得朕丹药中毒一案不是皇后做的。”
十三有些惊讶:那不是杨蕴蓝皮本子上缺少的几张纸,怎么到皇帝手上了?这些蓝皮本子是杨蕴死后的第二天就被收进大理寺的,皇帝应该没有机会拿到手。
难道杨蕴死的那一晚,皇帝就在杨府?
他记得当时有个“肖员外”来看杨蕴,还不管不顾地往里面走。当今的皇帝叫做岩霄……
难道那个肖员外就是他?
皇帝继续说道:“杨蕴觉得汪志有些问题,审问他之时用了大刑。汪志经不起拷打,连哭带叫地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皇后的那封信不是给玉清的,而是给汪志的。”
太子低头说:“这不还是说明皇后是幕后主使?”
皇帝缓缓地说:“蔡云这个小太监,你可有印象?”
太子说:“儿臣从未听说。”
“没听说?根据杨蕴这里写的,他就是那个给汪志送信的人。你应该有点印象吧,这个小太监就是东宫的人,前天莫名其妙地刚死。”
太子的身体发抖。
皇帝的声音低沉:“那一晚,杨蕴是问你关于案子的事情了吧。你一慌,来不及仔细思考,仓促之中就给他下了毒吧。”
太子的脸上渗出冷汗:“儿臣绝对不敢,请父皇明查!”
“明查?”皇帝突然毫无预警地沉下脸,“来人,给我搜梅郁的身!”
十三一看不好,银针就算能暂时藏在头发里,也禁不住被人一寸一寸地查。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将一根银针□□:“皇上不用搜了,梅郁直接奉给皇上。”
银针的顶端闪着蓝荧荧的光,分明淬了剧毒。
太子咬着牙叫道:“梅郁竟然藏了毒针在身上,儿臣一无所知!”
皇帝接过十三手上的毒针:“梅郁可是你亲自带进宫的人,今夜是要侍寝的。路儿,你这几天一直举荐梅郁入宫,到底对朕存了什么心思?可是担心杨蕴和丹药两案败露,想尽快杀了朕好登基?”
太子脸色惨白地叫起来:“父皇饶命!父皇饶命!求父皇念在父子之情!”
皇帝凄然地拔出一柄剑:“朕这一生昏庸无能,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对朕付出过真心。有他在,朕就算自暴自弃,还有个底线。他不在了,朕就算昏庸到极点,从此也再没有人管。路儿,你杀了他,朕就变得像一具尸体。你说,一具尸体,还会有父子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