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蓝白光,经过巨大的冰块折射之后,使得整个冰窖变成了蔚蓝星空一般的唯美之地。
可惜这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更可惜的是,雅绾儿根本就看不见。
梦里的她被暖流包裹着,像南太平洋海那温暖的洋流中漂浮着的一座冰山,慢慢被融化开来。
当冰山彻底被融化之后,世界向她打开了大门,那是一个没有颜色的世界,也是雅绾儿灵魂之中的世界。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绿叶红花和蓝天白云,颜色这个词,于她而言,实是抽象。
她在无色的大草原上奔跑,赤脚与柔软的草地轻吻,采摘散发着太阳气味的无名小花,抬起头来,便看到远处的白衣书生。
那书生如苍松寒竹一般立于天地,仿佛比那深远的青色天空还要高大,雅绾儿很努力地去遥望,却如何都看不清书生的脸。
她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义父方七佛,可哪怕义父是她唯一亲近的一个男子,在礼法森严的年代,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摸过义父的脸,脑子里自然无法勾勒构建出义父的形象来。
她微微笑,不断往书生那边跑,然而很快便停了下来,因为书生的背后,是黑压压的乌云,水桶粗的雷蛇电蛟在乌云之中翻滚,露出狰狞,想要将书生那高大的身影彻底吞没!
雅绾儿心头慌张起来,疯狂往前跑,想喊,却无法发出声音,她的身后,无名的小花随风飘远,她的眼泪落下来,整个世界开始狂风暴雨。
她始终抓不住书生,当远方的暴雷乌云将书生吞噬的前一刻,她才感受到书生的气息,并非义父,而是苏牧!
她是憎恶苏牧的,起码她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可当她看到苏牧被暴雷乌云吞噬,她的心头还是慌张了起来,仿佛失去了他的身影,这个世界就要崩溃一般!
她拼命抓住苏牧的衣袖,抬起头来,那个苏牧没有脸面五官,她却能够感觉到他的笑容。
只是这一笑便是最后的表情,乌云将苏牧彻底吞噬的那一刻,雅绾儿的世界也终于崩溃成无数碎片!
“啊!”
雅绾儿从梦中陡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想起苏牧的见死不救,心头再次忿恨,不是憎恨苏牧的袖手旁观,而是气恼自己不争气,为何会梦见苏牧。
她平复了心绪,细细感受了一番,冰窖仍旧严寒之极,可她却再也感受不到苏牧的气息!
没有他的呼吸,没有他的心跳,没有任何的声音!
她仿佛又回到了被苏牧夺取五感六识的时光,虽然她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见过光明,但被剥夺听觉和嗅觉,会让她的世界更加的黑暗和可怕!
她终于慌张了,从被窝里爬出来,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到了冻僵在地上的苏牧!
“是他救了我!这个恶人为何要舍身救我!”当自己从被窝里醒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是苏牧将被子让给了她。
“蠢物!难道不能一同取暖吗!”雅绾儿下意识如此想着,她说不出活人让尿憋死这等粗俗话语,却又气不过苏牧的迂腐书生气,然而她到底还是忘了,自己跟苏牧是多么仇视的一对,自己曾经多么的憎恨苏牧,直到此刻依然憎恨着。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牧被冻死,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也是苏牧救了她一命。
她不想欠苏牧的人情,更不消说救命之恩,所以她要救回苏牧,将这份恩情给还了。
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在身中奇毒又遭遇严寒之后,她已经没有太多力气,根本就拖不动苏牧。
苏牧虽然已经冻僵,但仍旧残留着缓慢而微弱的心跳和呼吸,只是雅绾儿的感知能力受到了极大的损坏,适才醒来之时才感受不到罢了。
如今触碰到苏牧的身体,她才发现苏牧已经动不了,自己又无法将他抱起来,只能将被子盖在他身上,而后咬了咬牙,开始给苏牧按摩手脚身子,活动气血,希望能够保住他的小命。
练武之人对身体经脉和学位有着足够的了解,都算是半个医士,推拿按摩的过血功夫更是不能少,雅绾儿不断的按摩之下,苏牧的身子也慢慢回暖。
雅绾儿出了大力气,自己的气血也得到了运转,堪堪能够抵住严寒的侵蚀。
她按摩着苏牧的手臂,虽然隔着衣物,却仍旧能够感受到苏牧那充满了力量的阳刚之气,脸色不由通红。
这是她头一回最亲密地接触一个男人,她想起了自己的梦,想起了梦里那个没有脸面五官的男人,她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仿佛苏牧的皮肤上奔走着无数细小的电蛇。
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将手放在了苏牧的脸上,细细的抚摸和感受起来。
这是一次无与伦比的体验,圣公军之中被视为圣女般的存在,最为冰清玉洁的雅绾儿郡主,正羞涩难当地抚摸着一个昏睡的男人,一个到了此刻,她终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憎恶他的男人。
苏牧的五官很精致,鼻梁直挺,鼻头若悬胆,好看的椭圆脸和尖下巴,剑眉鹰目,既具有武夫的英气,又有书生的柔美儒雅。
雅绾儿一时间竟然痴了,她从未想过,一张男人的脸面,能够蕴含如此庞大的信息,仿佛抚摸着脸,她便能看到苏牧的人生与内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