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肋骨向后摸了摸。心想:“我还以为真气到这里散去了。可是这两处不是经络通行之路。真气不会散走。而是淤滞在了这里。像横背着两个无形的驼峰。真是难受得紧。看來武功确不是想当然的东西。我妄自引气。确是错到家了。还当回归原始。如宝福师言。松松静静。一心无想为好。”当下不再思内劲之事。一招一式柔柔练去。果然呼吸和顺。
如此练过一遍。又从头再來。连打了三趟。足有一个多时辰过去。见顾思衣仍是未归。心下不免生烦。瞧着院子东侧有一圆形拱门。便踱过來想到外面瞧瞧。到得门边。外面却闪过两名汉子伸手拦住。常思豪见这二人身着劲装。孔武有力。料是家丁护院一类。便拱手道:“两位请了。请问顾姑娘什么时候能回來。”那两人相互瞧了一眼。一人道:“姑娘办事。我等不知。”常思豪又问:“你家主人住的院子。离这很远吗。”那人道:“小人只看守这院子。别的不知。常侠士身体未复。还是在屋歇着的好。咱们家里房屋太多。容易迷路。”
常思豪心中不快。转身退往院中。只见自己一回來。那二人又复隐于拱门之后。他皱眉心想:“狗眼看人低。分明是怕老子乱走。偷你家东西。有钱了不起。房子能多到让人迷路。你当是原始森林么。”
他一甩袖子。进屋闲坐。回想起之前在颜香馆里的事情。心中有种种疑窦难解。尤其觉得长孙笑迟的话最为奇特。忖那水颜香说给他生一窝小猪。长孙笑迟却说她不该拿自己姓氏开玩笑。那就怪了。长孙和小猪又有什么关系了。小猪……朱。难道他这长孙的姓竟是假的。他原本是姓朱么。难道他真是皇上的亲哥。他一个黑道老大。又怎么会和皇上是亲兄弟。绝无可能。可又总不会是义结金兰罢。
他想來想去。总不可解。心下更是烦了:“奶奶的。我看是长江水产丰富。大鱼大虾的把他吃坏了脑子。又或是想造反想瞎了心。光是底下兄弟喊大哥不过瘾。整日妄想着皇上也管他叫大哥。什么这妃那妃的。杜康喝多的时候撒酒疯。多半倒管自己老婆叫过‘杜康妃’。哈哈。”
待了一阵。屋里空荡荡的。除了床铺、烛台和小桌。再无一物。实在沒什么可看。无聊之余又來到院中。回看自己所住这小屋漆色明红。顶上琉璃鲜亮。门窗各处漆画精美。比之秦府屋舍少了几分雄壮。精致却远有过之。料想客房若都如此。主人家定是有钱得很。可惜房子盖的倒好。屋里空空如也。就算不摆古董。搁几个花架花瓶装饰一下也是好的。这么做多半是怕客人偷东西。未免太小气。
瞧着院中也沒什么景致。便走到墙边看竹。
这一片竹植得错落有致。粗细均等。他手抚竹身抬头瞧去。竹冠顶部枝叶繁茂。织幻层叠。高近三丈。小枝上窄叶如削。虽是隆冬之际。叶片仍是绿而不黄。不禁暗暗称奇。
脚步声响。一个年轻男子笑吟吟地信步而來。常思豪侧头看去。只见他身上穿象牙白色暖袍。蓝绒边打底。上有用银丝簪成的浪线。美而不花。随着他前进步伐掀來落去。动感十足。腰间斜挂着一柄汉装小剑。白鲨皮镶珠剑鞘。虎面剑格。珍珠母贝的柄片。精工细作。一见之下便知价值不菲。料是主人到了。忙拱手为礼。
这男子仰面一笑:“常侠士可别误会。在下刘金吾。是这家护院武师的小头目。可不是主人呢。”拱手之间长袖垂落。露出白白净净一段手臂。左腕上戴着串青黑色的珠串。工艺粗糙。更衬得他肤如细瓷。常思豪微觉意外。见他身材比自己为矮。年纪倒和自己也差不多。说道:“原來是金吾兄。”刘金吾见他盯着自己手看。便又特意把左腕前伸展示。一笑道:“这是我从白塔寺请的骨珠。是三十六位修密上师的眉心骨所制。常侠士也很喜欢吗。”
常思豪心想死人骨头有什么好。你弄这东西戴在手上。岂不晦气。摇头应付道:“还好。”
刘金吾笑道:“听底下人说常侠士等顾姐姐等得不耐。正好我也沒什么事儿。就过來陪兄台聊聊天。免得你一个人闷了。我们大户人家规矩多。主人又忙。事情通报起來慢些。也沒办法。”常思豪听他说到“姐姐”。正是昨天和顾思衣说话那年青人的声音口吻。见他和和气气。心中亦生好感。拱手道谢。
刘金吾扬颌笑道:“常兄在看竹么。”
常思豪也抬头一起來看:“大冬天的。这竹子还绿着。真是难得。”
刘金吾笑道:“这竹子是年初从江浙之地掘根植來。路途太远。中途要保持根部湿润可是不易。是以到得京师。十棵之中也只活一二棵而已。咱北方干燥。本來冬季叶片也是要黄的。好在咱们这院子临水。土质也好。又安排下人细心伺候。所以便无衰象。”
听他语中颇有自豪之意。常思豪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心想你家主人富贵。爱怎么布置院子是他的事。人家有钱。你跟着美个什么劲。
刘金吾手敲竹节续道:“此竹名为‘雷竹’。阴干之后点燃。裂声如电。咱们院子里存着不少。这眼瞅着离过年也不远了。等到了除夕之夜。咱们一起烧來听听。比纸卷的鞭炮还要过瘾哩。”
常思豪脸上讪笑。心里寻思:“老子和你家主人道了谢就该走了。又怎会和你一起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