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告别出來,秦绝响先到南镇抚司衙门领了衣袍带印和赏金,同僚官员纷纷道贺,秦绝响出手大方,大小红包上下派发,而且一送就是双份,其中一份是替常思豪这侯爷发的赏钱,满堂沒一个不欢喜,两人直应酬了半个多时辰,秦绝响又邀了不少上下级出來,骑马的骑马,上轿的上轿,浩浩荡荡直奔京东云华楼。
街面上早有二十來个伙计列队候着,遥遥望见,赶忙迎过來招呼,领头的道:“哎哟我的大东家,您可來了,席早都备好了,就等您了,”向后一招手,伙计们都挺直了腰板,大声道:“恭喜大东家,大东家立奇功,受皇封,指日还能再高升,既升官,又发财,好运如潮滚滚來,”
秦绝响在马上哈哈大笑:“这谁编的,还他妈挺顺口儿呢,”领头的搓手呲牙笑道:“回大东家,是小人的拙笔,”秦绝响笑道:“喊两句话而已,什么他妈的拙笔,行了,”说着从怀里扯出张银票甩出去,“润你奶奶的笔去罢,”那人在风中捉住银票,一看上头写着官银二十两,眼皮都喜得要笑崩开,猫腰伸脖忙不迭地道:“谢大东家,谢大东家,來人哪,点炮,”
“呯,,乓,,吡里啪拉吡里啪拉,,呯,,乓,,”
两边街道上鞭炮声四起,刹时间响成一片,蓝烟弥漫,将偌大云华楼笼罩得仙气蒸腾,如梦如幻,看热闹的百姓挤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头忽忽悠悠成团,如洪水冲下來的几万斤耗子,秦绝响嗅着火药香,瞥着众百姓,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下了马小手一挥,踩着红花碎纸,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昂首阔步,率众进楼,众伙计们随后把门一堵,手捧笸箩,大把的铜钱撒出去,人们一见,也不顾鞭炮炸了耳朵,呼啦啦蜂拥上前,两只手在地上乱划拉乱摸,抢成一片。
楼内早有宾客久候多时,一见秦绝响进來,都站起了身子,常思豪搭眼瞧去,只见宾客中有商贾,有官员,有武林人士,服色不等,各据一隅,自己都不认得,这些人笑打招呼,各道恭喜,秦绝响一一回礼,应对起來就如同招待多年不见的老友相仿,一时间楼内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对面说话都有些听不清声音。
在一片嘈杂声中,常思豪贴近陈胜一耳朵道:“陈大哥,绝响入京日子不多,交下的人可是不少啊,”陈胜一涩然一笑,拇指、食指撑如钳形,其余三指曲握,作出一个元宝的手势晃了晃,马明绍大声道:“陈兄,你引侯爷先到楼上,兄弟给石门长和霍门长安排一下座位,应酬完和少主爷一起上去,”陈胜一点头,马明绍拉着那两人陷入人堆,便瞧不见了。
进了二楼包房关上门,耳根一下子清静许多,陈胜一把官衣印绶等物往桌上一搁,拉了把椅子坐下,闭起眼睛长长舒了口气,身子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常思豪瞧他面皮明显地松驰下來,眼角的皱纹展开,油光微亮,有一种陈年皮具的质感,才几日光景,鬓边的白发明显比上次见面时又多了,心里一阵难过,缓缓拉过椅子坐下相陪。
两人不言不语,如此坐了好一会儿,外面的鞭炮声这才消止,仿佛一切的喧嚣嘈杂也都离得远了,陈胜一又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身子,睁开了眼睛。
常思豪道:“大哥,你很累呀,”
陈胜一“嗯,”了一声。
常思豪道:“秦家的事情,你放手让底下人多做做,别再事事冲在前面了,”
陈胜一眯起了眼睛:“有事做的时候,再多再苦也不知道累,累的时候不想事,闲的时候脑子才转个不停,甚至会觉得连喘这口气,也是一种负担,”
常思豪笑了:“大哥可真是个劳碌命,”
他清楚陈胜一之所以会闲下來的原因,笑容又很快淡去,也许绝响心里也早明白陈大哥的好处,也许这事和秦梦欢无关,也许和他被管教过无关,也许世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别扭劲儿,让一个人瞧见另一个人,心里怎么也舒服不起來,他知道此事无解,缓缓道:“其实绝响也在转变,大哥还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隔了一隔,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忍性,其实就好了不少,”
“忍性,”
陈胜一略怔,随即明白他说的是秦绝响沒有当众抗旨一事,瞅着桌上的官服摇了摇头:“你错了,你以为这官职是怎么來的,”
常思豪道:“那自然是皇上别有用心,设下……”他看到陈胜一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否定,登时沒了声音,顿了一顿,惊悟道:“难道他……”
陈胜一点头:“你瞧见楼下的宾客,便早该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