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回轮到南康公主发愣。
“没事儿没事儿,您继续。”谢小满连连摆手。
南康慷慨激昂的陈词被打破,这时候再也捡不起来,只好微微叹息道:“如今放眼天下,有胆量北伐、有能力北伐的,我南康不是自吹,满朝上下也不过外子一人而已。至于之前小满你与外子相遇,更是天作之合,不但能够成就一段好姻缘,更能使外子如虎添翼,北伐之事指日可待矣!小满,天意不可违啊!”
谢小满正听得津津有味,不知怎么这辩论的逻辑一下子落到自己身上来,惊得她几乎拍案而起。
“你等会儿,你等会儿……”谢小满揉了揉脑细胞,纳罕的问,“我还是没明白,我嫁给桓温做妾,是怎么跟民族兴亡联系到一起去的?”
南康公主微微一笑,耐心的解释道:“小满你年纪还小,不了解朝中暗潮涌动也属寻常。外子虽然顶着征西大将军的官位,手握重兵,可如果王谢这等世家大族没有北伐的意思,外子即便有北伐的心思,也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我明白了,”谢小满揉着自己的额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嫁给了桓温,就相当于帮他牵了一条线,谢家就成了桓温的后盾。这样一来,桓温左有皇家扶持,右有谢家在侧,在朝中的身份地位自然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对不对?”
“小满果然聪慧,一点就透。”南康公主笑道,“今日之言,多涉忤逆之词,只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了。请妹妹以家国为念,莫要推辞这门婚事。我南康愿在此发誓,若是过门之后敢对妹妹有分毫排挤之心,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谢小满半晌无言,看了南康公主一眼又一眼。
眼前的这位公主,其实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
这个时代,寻常女孩不过闺门绣户的在家中一宅,过一些清淡到无趣的日子,真正过着“人间有味是清欢”的闲适生活。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民族大义,不过是男子们应该踌躇的东西而已。
可是这一位,这位原本自己打算用女权主义好好教导一番的人物,竟然是一个本着还都洛阳、安定天下的雄心,宁愿把自己的丈夫分给别人一半,都想要实现如此雄心壮志的人。
谢小满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南康,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她了。
要怎么说呢?
难道要残忍的告诉她,你的夫君桓温即便不纳妾,也会三次北伐,只不过打下了洛阳城也毫无用处,朝中人庸庸碌碌,在江左过得舒舒服服,早就已经不想什么旧都了。
难道要残忍的告诉她,你们司马家的国祚延续不了多久,这个天下在之后的几百年间将会比现下还要混乱上许多,天下的分崩离析不过刚刚开始罢了……
谢小满看着南康,看着这个面容普普通通、寻寻常常,却又有着一颗凌云壮志之心的女子,陷入了极长极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