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
听到了落水的声音,打马走在前面的同袍猛然回头,见到的却只是孤零零站在河边的战马,以及水面掀起的波纹。
多年来的历练早已让他们形成了警觉的特性,看着那水中泛起的淡淡粉色,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大吼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来。
只是时间已晚,瞄准他脖颈的羽箭刹那飞出,不过短短一瞬,就已经刺透了斥候的脖颈,股股的鲜血随着心跳的频率,一下又一下脉动着涌出。
敌袭……
他又喊了一句同样的字句,可是发出的,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
这水声并不是因为他在喝水解渴,而是因为鲜血正在涌动。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斥候歪斜着从马背上倒下,肩背砸在湿软的地面上,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苍茫灰淡的天色,很快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敌袭!”
这一队斥候的什长走在队伍的中央,十人的队伍,转瞬死了两个,还有其他的几只飞箭,正在疏疏落落的飞来。
“敌袭!”
什长大吼一声,这一回,他冲着走在队伍最前的那个人,用尽了全力怒吼着。
从第一天出来做斥候他就知道,这是全军最容易死亡的地方,对于死亡,他已经等待了很久。
面对如今的情形,他并不奢望活着,但是他也并不准备就此将胸膛撞向敌人的刀口。
因为他是斥候,斥候的宿命。就是成为军队的眼睛,猎鹰一般,探查着周遭的一切情形。
他们不能轻易的死去。不能轻易地战斗,只能逃跑。
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多越好。这或许不够壮烈,也不够雄浑,却是整个军队里必不可少的一环。
斥候的名声从来都不会太好,战功彪炳的不会是他们,千里奔袭的不会是他们。他们的生命里只有发现与逃命。看起来胆小如鼠着,却又承担着最为沉重的死亡几率。
什长看着队伍最前面的少年,那是第一次参军的小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人还没有枪高,此时坐在马背上,回头看着鲜血的铺洒。早已面色苍白的如若纸张。
“敌!袭!”
什长再次怒吼了一声。这一次是因为愤怒。
最远的人逃命的几率最大,逃出了这里,才能将敌袭的消息带给大部队。
什长在怒吼,在愤怒,是因为少年呆滞住了,被眼前的场面震慑住了,没有动弹。
不动就是死。死亡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是他们的死亡。将会带来的后果,是连死亡两个字都承担不了的。
需要将遇敌的消息传给营长知晓。否则一旦军队从身后被偷袭,死亡的人数只会更多。
这是身为斥候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少年终于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吼声中想起了什么,他苍白着面色,双眼恐惧的看着他的什长,慌乱无比。
可是他终究用双腿夹了马腹,马儿在嘶鸣中飞奔而出,将身后的一切远远抛出。
飞箭紧追着少年的身影,最终却七零八落。
什长心中升起一丝喜意,不再耽搁,抽出腰刀狠狠的抽打在马屁股上,飞掠而出。
只是刚刚窜出两步,什长便感觉到身下的略微踉跄,马儿一声埋藏在喉咙底的悲鸣传入耳中,然后便是上身猛地向前倾斜,入眼的是湿润的土地。
战马中箭,什长向前冲出,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前方,三匹战马已经冲出,少年的战马已经冲出十余步开外,远远的逃离。
另外的两匹中,有一匹上已经没有人,还有一名骑手,腰腹部已经中箭,向前奔走的道路上,流下了一溜的血花,如若在湿地上盛开的花。
他们都在向前奔走着,没有人回头。
连少年都没有回头。
这样很好。
什长笑了起来。
他挥动起长刀,张狂一笑,有生以来第一次,挥刀向着敌军砍去。
这是斥候的宿命,挥刀就是死亡。
什长正在迎接他的宿命。
……
……
“起风了……”
谢小满仍旧站在原地,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气,分明清楚的传入她的鼻中。
血腥的味道微甜、略腥,在空气中带着丝丝的气息,“沁人心脾”。
谢小满回过头,看着已经渐渐走远的军队,脚底下渐渐感觉到一股轻微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