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礼、知心、知进退,萧家风水真好。”殷慕怀挑眉,才说完,脸上一凉。
一杯茶水自成弧线朝他泼来,他抹去脸上的水渍,看向坐在那里优雅倒茶的男人,笑了。
风挽裳无心去计较他话里的意思,担心地看着他们,就恐伤了和气,忙不迭掏出丝绢给他,“擦擦吧。”
殷慕怀又挑眉看向顾玦,发现那双漂亮的凤眸半眯着落在丝绢上,他勾唇,一点点,一点点试探似地伸出手去拿丝绢,越靠近,那道目光就越冷、越利。
在指尖就要碰上散发着女子馨香的丝绢时,他瞧见那凤眸眯得更紧,那里面射出的寒芒足以叫人胆颤。
他笑了笑,收回手,对丝绢的主人风-流一笑,“你也让我瞧了一出好戏。”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顾玦,然后,还巴巴地凑上前去,好像嫌那杯茶水还不够。
风挽裳纳闷地怔在那里,不知殷慕怀说的是何意。
“老三,玩够了就该说正事了。”台上传来温和沉稳的嗓音。
是薄晏舟,声音不高不低,却自生一股震慑人的威严。
殷慕怀也正襟危坐。
原来,这薄晏舟为大,顾玦排第二。
真没想到这清雅俊秀,温文尔雅的男子竟才是最具威严的那一个。
只见他对身边的男子做了个揖请,那男子便负手走来,昂首阔步,即使穿着戏服,画着戏妆,也难掩其高贵。
万千绝和皎月对来人略略颔首,转身退了出去。
风挽裳知晓自己也是不适合在场的,虽说今夜顾玦已将自己引荐给他们认识,也让她认识了他们,但是,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应在场。
她也对他们福身行退礼,而后转身要走,然而——
“去哪儿?”阴柔的嗓音在身后徐徐地响起。
她回身,莞尔一笑,“爷有重要事要同几位爷谈,妾身先出去等着。”
“过来。”他朝她伸出长臂。
她看向已就座的三人,无奈,只好走过去坐下,但是,却是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而非他腿上。
当着他称之为兄弟的三人的面,坐在他腿上,委实太过失礼,不成体统。
好在他也没再坚持,只是看了她一眼,开始与薄晏舟他们交谈。
戏台上真正的戏子出场,为的是避免被人怀疑。
原本她还以为他们会顾忌她,但他们完全当她不存在,开始用字交流。
要么手沾了茶水写,要么是用花生壳摆成字。
那个尊贵的男子率先写了‘西凉’二字,然后,顾玦用花生壳摆成两个字——乌香!
她愕然瞠目。
乌香,这曾经是让顾玦陷入可怕梦境里的东西,能关联得到西凉的,只有太后想要的那块地,也就是说,太后千方百计要得到那块地是想要——种出乌香?
她心疼地看向身边的男子,他忍受那么多屈辱,哪怕在那么可怕的乌香面前都未曾退缩,只是为了知晓太后买那块地的目的。
为这个目的,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多次面临太后的猜疑,总算得到了他想要的,只是,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太多了。
忍不住地,她伸出手去握住他放在桌子下的手。
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上来,握紧。他疆了下,停下交谈的目光,看向她。
她对他温柔一笑,那朵包含了太多情愫的笑花开在他心头,驱除周边的寒冷。
他反过来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里,用力收紧。
“咳……这春寒料峭,喉咙有些不适。”殷慕怀戏谑地轻咳,打断他们缠绵的目光。
风挽裳羞得反射性地想抽回手,然而,他不让,反而抓得更紧。
顾玦冷瞪过去,不疾不徐地关心,“喉咙,不适?”
只是一个眼神,只是慢悠悠地音调,可殷慕怀就是吓
得差点没从凳子上跌落。
如果说温和的大哥有威严,那这妖孽的二哥就是可怕了,可怕也可敬。
他方才真的是疯了才会皮痒,不,是喉咙痒。
“咳……”
又一声轻咳响起,凤眸越发阴冷地瞪过来,殷慕怀赶忙举手表示,“这一次真不是我。”
然后,挤眉弄眼地指向对面的那个人。
顾玦只是淡扫了一眼,然后继续谈事。
除了‘西凉、乌香’这几个字熟悉外,他们再写的,她也揣测不出字面背后是什么。
于是,她也没再去盯着瞧,而是剥花生,剥瓜子放到干净的碟子里让他拿着吃。
……
夜凉如水,戏楼里到处都是唱戏的声音,锣鼓的声音。
小院的垂花门外,万千绝和皎月各立一边,就像两座冰山,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
“你们去那边,还有你们,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
从前院通往这后边的回廊忽然出现大批人马,行动迅捷。
皎月和万千绝一眼就认出那是缉异卫,只有他们才穿着飞鱼服到处张扬。
两人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皎月进去禀报,万千绝留在外边挡,因为万千绝的存在代表着九千岁也在,就算抵挡不了也能拖延些时辰。
皎月利用轻功飞快闪入雅间,围在一起的几个男子瞧见皎月的脸色以及她的慌张,已然明白,纷纷起身往后台去。
“来不及了。”风挽裳忽然出声,他们也停下脚步看向她。
她站了起来,冷静地说,“外边的人一定是有备而来的,既然已经敢进来打扰了,那后台的出口必定也安排了人手。”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担心地看向顾玦,“爷?”
所有人也都看向他,那俊美的脸上到无半点怪她之意,反而带着淡淡的赞赏,修长好看的手指往戏台上一指。
三个男子黑了脸,也不得不立即跳上戏台上去。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风挽裳忍不住掩嘴窃笑。
那上头正演着新郎点新娘的戏,再多三个新娘子也是无妨的,只是,这新娘子比别的委实过于壮了些。
蓦地,她的脸被他抬起,凤眸灼灼地盯着她,嗓音轻柔,“他们躲好了,爷还没处躲,你说如何是好?”
“爷也需要躲吗?”他带她来看戏的,他们光明正大坐在这,不是可以吗?
才想着,熟悉的气息已经覆上她嫣红的唇瓣,手臂一收,将她抱到腿上,姿势亲密无间。
就在他刚抱她到腿上,深吻下来的刹那,就在台上的几个男子刚胡乱披上大红衣裳,盖好红盖头的时候,缉异卫就闯进来了。
戏台上的锣鼓戛然而止,一切喧哗消失,只有——
钟子骞看着戏台前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的男女,蹙了蹙眉。
“太监真会玩。”有人悄声耳语地笑。
“那也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监才能这般光明正大的玩。”
“闭嘴!”钟子骞凌厉地瞪过去,低喝。
“啊!”
一声惊恐地娇呼打破寂静,很显然是被吓到了。
风挽裳紧贴在顾玦怀里,身子颤抖个不行,“爷,怎么办?妾身不要活了。”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被人撞破和一个太监这般亲热,是该觉得羞耻。
顾玦让皎月把披风拿上来,而后扬起披风将她掩盖在胸怀里,凤眸才有空瞧向突然冒出来的人,手还一边轻轻拍抚着怀中佳人的背,“别怕,谁看到了,爷就挖谁的眼珠子。”
闻言,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缉异卫登时吓得心里发毛。
“你们缉异卫都不带眼睛出门的是吗?还是想告诉本督,你们的眼睛是拿来当摆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