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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轿子离开幽府一炷香左右的时辰,霍靖从外头回来了,一踏入府门,就听到下人来禀报,说风挽裳去了鸢尾山,他整张脸都吓白了。
“胡闹!真是胡闹!谁说夫人可以出府了!而且还是去的鸢尾山!”他暴跳如雷。
“可,也没说过不准夫人出府的。”那个禀报的人弱弱地说。
“你……”霍靖气得想掐死他,着急得手拳头打掌心,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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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山,在玄武街,一个较为清静的山头。
风挽裳坐了快半个时辰的轿子才来到鸢尾山,子冉所葬的地方。
轿子不适合进去,她婉拒了轿夫的跟随,一个人拎着装有香烛供品的篮子往里走去。
鸢尾山并不是满山都是鸢尾花,甚至满山都找不到一株,听说是因为入口处有一块大石头形状像鸢尾花,所以鸢尾山因此得名。
鸢尾山中,很安静,安静到有一丝丝的风吹草动都能吓到。
风挽裳走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到子冉的坟墓,却没有看到以为会看到的人。
又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他的身影,满山只有一座孤坟在那里,显得好不凄凉。
不是说他在鸢尾山吗?又去哪儿了?
下意识地寻找了下,风挽裳赶紧加快步伐走过去。
坟,还是新的,收拾得很干净,上头也还未开始长草。
她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心中觉得惋惜和哀伤的同时,更觉得歉疚。
若是她早一步心头血救她,她就不会长眠于此了。
悲伤地叹息一声,她赶紧把带来的供品摆上,拿出火折子点了香烛插上,然后,拿出纸钱来,一张张烧给她。
“子冉,对不起。”她真心地说出心中的愧疚,“若我能早些拿心头血救你,你就不会死了。”
他,也不至于那么痛苦。
“原来,有些事,迟一步就是永远的遗憾了。”
“他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却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还要承受……”想起他那个决然的背影,风挽裳没再扒开自己的伤口,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说,“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他别再受那么多痛,好吗?”
一阵风吹来,吹起面前的火花,缓缓飘起,化为灰烬。
忽然,嗖地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面石头草丛后拱动,这么寂静的一座山,再加上她此刻正在坟前祭拜着,听到这样的风吹草动,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心惊肉跳地起身,往前看去,刚好捕捉到一团雪球一样的白。
小雪球?
不会是小雪球吧?
风挽裳低头看了眼快要燃尽的纸钱,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追上去。
追到那块石头处,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前面那团雪白消失的方向,已经可以确定那是小雪球无疑。
小雪球在这里,那他肯定也还在这里!
她随意瞥了眼方才小雪球制造出动静的地方,这一瞥,她整个人吓得倒退,脸色雪一般地惨白,瞪大双目,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
那是一只手,一只血淋淋的手!
小雪球刚才在这里,那这只手是小雪球叼来的?
顾玦怎可能会让小雪球砰这么脏的东西,尤其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除非,他也出事了!
担心他的心情战胜了恐惧,她慌忙大步朝小雪球离开的方向找去,双手已经着急得用力攥紧,不停地在心里祈祷他没事。
万千绝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一个人若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之所以差点死掉,就是因为他留下万千绝保护她!
不,她不能再让那种意外发生!
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
终于,她跟着小雪球的方向一路往前走,直到看到停在一个洞口外徘徊的小雪球。
她放慢脚步靠近,当看到洞口外的尸骸时,吓得险些尖叫出声,还好,及时捣住了嘴。
那些尸骸看起来已经很久远了,残缺不全,全都堆在那里,有的还埋在地底下,有的还被枯草掩盖住。
小雪球看到她,立即撒欢地朝她跑来,小小的一团,小嘴全都染上血红,就连下巴的皮毛也全都染上了些许。
她焦急地四下找了找,没看到顾玦,赶紧蹲下身抱起小雪球,又环顾了下四周,小小声地问,“爷呢?”
小雪球吱吱叫了几声,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好一番无辜后,忽然剧烈挣扎,从她怀里跳下,直接往堆满尸骸的洞口里钻去。
风挽裳瞧见小雪球往里去,心里更加担心,担心他在里边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害怕,直接弯腰钻进去。
里面很黑,她一进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险些被绊倒,吓得她慌忙掏出火折子吹亮。
小小的光一点点照亮昏暗的洞穴,眼前的画面真的让她想尖叫,太可怕。
到处都是尸骸,而且都是不齐全的,散乱各处。
前面的小雪球好像见她没跟上,特地停下来,回头等她。
即使心里再恐惧,想到顾玦可能在里边,她便有了勇气继续往前走。
跟着小雪球弯弯曲曲地不知拐了多久后,小雪球总算在下一个洞口停了下来,回头等她。
她相信,若是没有小雪球带路,自己肯定被困在这看似空旷荒凉却很是玄妙的洞穴里。
蹲下身,她轻抚小雪球,低声说,“乖,快带我去找爷。”
小雪球瞄了瞄前面黑漆漆的洞口,又回头瞅着她,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风挽裳看着这个入口,这洞穴里,像这样的入口太多,通常是进去后,又从另一边出来了。
小雪球就停在这里,而且一副不敢进去的样子,看来,是这里了。
她弯腰抱起它,轻轻抚了抚它,然后,举起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走了一小段路后,她差点踩空。
因为,原本平地的路突然变成陡峭的阶梯,往下延伸,太突兀,若是不注意,真的会直接一脚踩空,跌滚下去。
原来,这诡异的洞穴里别有洞天,外面的一切都是用来恐吓别人的。
她把火折子往前照,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突然,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出现在前方,她吓得失声,好在及时捣住嘴。
看到这样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横在中间,她更肯定这里边发生了可怕的事,以防前方再突然出现死尸,她捣住嘴巴不敢放,害怕自己不小心惊叫出来惊动什么,更加坚定地往前走。
小雪球被她的手肘夹得不舒服,还一直在拱动挣扎,她又不能放它下来胡乱往里边闯。
走完陡峭的台阶后,风挽裳提心吊胆地继续往里走,沿途,时不时出现一两具尸体,她更加心急如焚,更怕看到的下一个尸体会是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持续往里走,拐过一个弯后,前面的路竟然诡异地亮着灯,两旁都设有灯盏,亮如白昼,而且,也不再时不时冒出一具死尸,甚至,有股很清新的味道传来,与外边的天差地别。
她皱了皱眉,吹熄火折子,不敢掉以轻心,低头把小手指抵在小雪球的嘴上示意它不能吵后,才抱着它继续往里走去。
两旁的灯盏把路照得透亮,她谨慎地一步步往里走,总觉得走完这条路,拐过前面的弯就该到底了。
所以,越是靠近转弯,她就得放轻脚步,尽可能地贴着墙面走,不让灯火照出的影子泄露她的到来。
就在她到达转弯处,正打算先探头去看个究竟时,里边忽然传来谈话声——
“我早就跟你说过,她真的不能再拖了。”
是沈离醉的声音!
风挽裳双目瞪大,不敢相信这里面说话的人居然是沈离醉!
那,沈离醉口中的‘她’,是谁?
该不会是……
想到那个不可能的可能,她走出去,就站在拐弯处,往里看去。
里面是一间偌大的屋子,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各个角落的摆设都很独特,可做厅,也可做寝房。
两个身影背对她而立,一个是顾玦,还有一个是沈离醉。
听说,宫里的那个太医‘李绅’因为没照顾好子冉,被太后赐死了,算是对顾玦的交代。
她料想到沈离醉应该逃出来了,却没想到他会在此,而他口中的‘她’……
风挽裳的目光落在他们面前的石床上,石床上铺着上等锦被,床上躺着的人赫然是——子冉!
她被这个真相震惊到,原以为死了的人,原来还活着。
她是从霍靖那里证实子冉死了的,甚至,霍靖还骂她说是因为她的关系,子冉突然受了刺激,心疾突发而死。
原来,霍靖也是骗了她。
不过,无所谓了,子冉没死比什么都好,至少,他的痛苦可以减少一大半了。
“你前夜不是就应该带她过来了吗?”沈离醉又问。
风挽裳心头一震,前夜……
前夜他去萧府之前就已前来看过子冉,也知晓子冉命在旦夕,急需心头血?
[别以为孩子没了,爷就会放你走,你对爷还有用处!]
前天夜里,他将她塞进马车时所说的话回响在耳边。
你对爷还有用处……
还有用处……
而她的用处在此,也只剩下这个用处了。
她涩然苦笑。
不打紧的,至少还有这个用处不是吗?
她本来就很后悔没能及时取心头血救子冉,而今子冉还活着,还活着等她的心头血救命,她也很高兴。
只要子冉活下来,好好的活着,他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可是,怎么办?
她还是得再伤他一次,即便他不屑恨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让他没法不恨的吧?
沉吟了好久,顾玦终于出声,声音好像压抑得有些暗哑,“我回去带她……”
“不必了!”
清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见。
两个男人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回身看去。
顾玦看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她穿着素白的裙裳,很简单,简单到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就连发上也只别了一支桃木簪子,那么素净,可由她身上体现出来的是一种清雅飘逸的美。
她抱着小雪球站在那里,然后,神色坚定地朝他们走来。
风挽裳一步步走过去,走向那个凤眸中难得露出诧异的男子。
子冉命悬一线,她真的不怪他最终还是选择要取她心头血,反正她之于他也只剩这个用处了。
她该感激他至少还做了犹豫,在她犯了那么不可原谅的错后。
如果她和子冉之间,只能一个人活,那就子冉吧。
就算子冉活下来爱的不是他,至少,也不会像她这样让他那么痛。
她在他面前站定,淡淡地与他的目光对上,然后,看向他身后,躺在床上的子冉。
静,很安静。
偌大的洞屋里,安静到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