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晚,沉寂得如同一滩死水。
永乐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血流成河的那一幕。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死人,横七竖八,血肉模糊,一双双眼睛惶恐不可置信地瞪大,死不瞑目,而那张银弓静静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干曾不自量力的蝼蚁。她当时蜷缩着身子瑟瑟颤抖,哭得眼睛再也流不出泪水,绝望地等待最后一刻地来临……
她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聚集的那么多人里面,银弓却独独放过了她?难道她看起来最弱,而它需要一个听话的奴隶?还是她的血在无意之间和银弓缔结了灵器契约?不过也都不太说得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翌日在永乐睁开眼睛的时候,车队已经继续前进了。
阳光从浮动的纱帘间隙洒落进来,空气中的细小尘埃被染成了淡金色,江绝静静坐在一边,半阖着双眸把玩着手里的白色石头,那闲适宁静的模样好似凝结成了一幅淡然恒久的画,令人不忍出声打扰。
永乐心中蓦地一跳。
明明江绝什么都没有做,她却莫名慌张了起来。
“这个石头是你昨天在湖边捡的吗?”
江绝抬起了眼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有什么特别的吗?”她左看右看,那都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石头,没有特殊的形状,也没有瑰丽的颜色。
“被灵泉浸泡过,还不够特别吗?”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江绝那双深邃的凤眼中盈满了笑意,“而且是从死亡之原带回去的,多少人来这里有去无回?带给小霄儿,她一定喜欢。”
永乐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何滋味,问道:“你的妹妹吗?”
“不是,但我把她当做妹妹。特别天真可爱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姑娘……”
“……有哥哥真好。”
“小破烂,你没有兄弟姐妹吗?怎么露出了这么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江绝有一些诧异。这姑娘不像是那么容易哭的人。
“永乐!”永乐扭过头去,狠狠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睛,将眼泪给眨了回去:“曾经有。”
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指,鼻头红红的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她小声说道,“我有一个哥哥,还有爷爷。哥哥和爷爷都是很厉害的铁匠,会锻造很多东西……他们教我锻造武器,但是我从来都不肯好好学,他们一定很失望……”
“不会的,只要你过得开开心心,他们就满足了。”
江绝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这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有人前来敲了敲窗户。
“姑娘,现在应该往哪里走?”
永乐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掀开了车帘,对马车下的小三子说道:“不是说过不改方向了吗,继续走,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能离开死亡之……”她说着,原本顺溜的语速缓了下来——这个地方好像有一些不对劲。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一道劲风猛地朝她面门袭来,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就被拽得狠狠跌向了旁边的车壁,发出砰的一声震响。一支拇指粗的铁箭钉在了离她脑袋几寸之处,嗡嗡地颤动着。试想如果她没有被拉开,大概会立刻死于非命吧!
江绝神色凛然,半陷入阴影中面容沉寂,冷到彻骨,他骤然提高了声音道:“你们连我都不顾及了就要动手?”
永乐揉了揉被撞到了脑袋和腰,紧紧皱着的眉头之下也露出了一些愤怒之意,她看向江绝,双手紧紧握着银弓,指关节泛白凸出,嘲讽地笑出了声来:“他们想要抢我的银弓?”
嗡!银弓骤然震动了起来,想要挣脱出去,却被她死死按压住。“不、先别动……”
“你别忘了,死亡之原里面有沧溟城废墟,那里曾经是大铸剑师住过的地方。你背着弓出现在众人面前,任谁都会多想几分,就算碰碰运气也不错,反正你长得也很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