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老人站了起来,牢牢站在战车上。
他平日里老态尽显,走路像一个虾米,此刻站起,却是腰背挺直,站在那里,仿佛一颗挺拔雪松。
无论受到怎样的打击,可能一时弯折,也会重新笔直竖起。
传令兵长大嘴巴,看着他们像陡然换了一个人一般的主帅,不知道发生何事。
白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只觉得手下这些新兵一个赛一个的傻,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前锋带领,中军出击。”
“战鼓擂,中军出击——”
传令兵连忙大喊着跑开,吼声传遍军中,一时间,原本不紧不慢的战鼓陡然加快,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人的心脏上,着红衣铜甲的士兵们先是缓慢地开始奔跑,然后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风拉扯着战旗,送他们上前。
远远看去,他们仿佛是在雪白天空上移动的一朵红云。
“杀——”
红云和黑云相撞,又相融,铁马兵戎,包着铁皮的木盾和刀刃在天光下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士兵们持刀刃疯狂地砍,唯恐自己的速度慢了一点,就丧命在敌人的手下。
军气从他们身上蒸腾而起,漂浮在交战双方的上空。
白老爷子不紧不慢下着命令。
“敌方在后面有偷袭,右军转向拦截,左军后退,叫他们按照这几个月里教的那样,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将阵不好,做不到给我自己抹脖子去。”
四万人的大军随着他的命令移动,看起来杂乱无序,实则有条不紊。
训练虽然只有几个月,此时却已经初见成效。
白蛇教军中,白袍银甲的大将军对自己观察到的不敢置信。
他质问帐中端坐的瘦高男子,“这不是普通士兵,这是四万精兵,常山坪,你收集情报的时候连这种重要之事都没有发现吗?”
常山坪正分神以虚影和雪山神女对峙,耗费了颇多心力,闻言道:“血河道不是说要我把一切领兵事务交给你?既然交给你了,这种事情我怎会知晓?”
“狡辩!”将军怒道。
不过比起情报错误,他更关心眼下战势,刚才指责常山坪只是发泄怒气,将军一边传下数道命令,好让自己的士兵能重振士气,不继续晕头晕脑地被对方的主帅牵着鼻子打转,等待反击机会。
然而他没有等到反击机会,反而得到一声噩耗。
“什么?绕到他们后方偷袭的小队被截住了?派出的可是我麾下有修为的士兵,怎么可能被一群凡人截住?!”
将军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只能按捺心神,继续下令好挽救一些损失回来。
等战报稍稍停歇的片刻,他又质问常山坪,“你不是说对方手下没有修士吗?”
“没有,”常山坪的大部分心神依然耗在和季莳的对峙上,只有浅浅一点应付这个将军,“北冰有血海老祖,是血河道的势力范围,除开要降妖除魔的仙道大宗门弟子,没有几个散修愿意撞进来,更别说投靠那个贱婢,要不是血河道把这里所有驻守的弟子都调到中原去,什么雪山神女教,早就拿下了。”
“自然是宗门在中原的事情更重要,你一个小小神修懂得什么。”大将军嗤笑一声,知道在蛇妖这里问不出什么话来,不再理他,自己开始思考。
沧澜,善用兵之术的人不多。
大泰头顶有几个仙宗魔宗压着,轻易不会发生战乱,守城的士兵比起打仗,更擅长修河道排洪水。
至于除开中原外的四地,东陵南蛮西荒北冰生活的人族加一起也没有中原的人一半多,在白蛇教差点一统北冰之前,十五雪堡间的冲突规模最多几百人,哪能出得了用兵奇才。
白袍将军自问,沧澜为将为帅者,他最多只有一两个不认识,但这一两个他也交过手,对战时不可能认不出,敌军行动看似粗糙,暗中却有无数机变将他的士兵缠住,这样的用兵特色从未见过,敌军主帅到底是何人?
不仅善于用兵,同时也善于练兵……这样的人,细想的话,二十年前怀王谋逆攻打上京仙城时倒是出了一个,但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就算还活着,也有八.九十岁了,怎么可能上战场?
对面军中,被季莳加持不知道多少个神咒的白老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老。
老当益壮的他站在战车上下令:“退——”
“退——”
“退——”
传令兵重复他的命令,中军如潮水一般退下,露出后面已经布好的阵法。
而在战场上方,两位神灵终于开始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