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们得了旨意,哪个敢不尽心,都忙着在荣华宫内内外外找那不该入口的东西。
趁着这些御医们到处翻找的功夫,武帝就拉着淑妃的心腹娟儿问:“御医说你家娘娘近来忧思不宁,是为了什么事?她有了身孕,朕不是交代过皇后娘娘,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吗?怎的还会忧思不宁?”
娟儿噗通一声跪下,也跟御医们一样的表现,全身都抖着不敢说实话。
武帝握着淑妃冰冷的双手,阴沉着脸喝问:“你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奴婢不敢!”娟儿跪在地上,脸色发白,“贵妃娘娘说了,淑妃和奴婢若敢跟陛下告状,就让我们没有好果子吃!”
“贵妃?”武帝眯起眼睛:“是德贵妃,还是萧贵妃?”
淑妃躺在床上不能动,她的小腹一阵阵抽痛,五官都有些扭曲,闻言尚且还清醒,低声喝道:“娟儿,闭嘴……”
“娘娘,呜呜呜……”娟儿给她一骂,顿时眼泪都下来了,当真闭了嘴巴。
淑妃这才转向武帝,满是冷汗的脸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像地狱爬起的恶鬼,她紧紧握着武帝的手掌,疼痛让她的话又低又断断续续的极其不稳:“陛下,不要信那些御医的鬼话。臣妾……臣妾哪有忧思不宁……”
她越是这般说,武帝越是认定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只是淑妃痛得厉害,他不好逼问,当即宽慰到:“你别怕,朕一定会尽力保住我们的孩子!”
淑妃点了点头,疼痛又一次袭来,身下热流滚滚而出,仿佛将人撕裂了一般。她心中却是知道,这个孩子已是保不住了,无力的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留守的御医切脉后大惊失色,忙吩咐婢女中准备热水,帐中好一阵大乱。
武帝这时退了出来,将娟儿拉到一边细问经过。
“今儿娘娘一直呆在荣华宫中,并不曾外出,午膳吃了些清淡的粥。到了晚上送客时,娘娘就说腰痛,随即就血流不止。”娟儿流着眼泪说:“奴婢一直小心伺候着,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求陛下赐罪!”
武帝蹙着眉道:“你起来说话。你说的贵妃到底是谁?”
娟儿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心地上前一步,低低的道:“这些日子以来,萧贵妃娘娘总趁着陛下不在时,宣咱们娘娘去中乙宫……娘娘第一次去时,贵妃娘娘让娘娘贵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第二次去时,贵妃娘娘说娘娘身子硬朗,多跪片刻也无妨,又让娘娘跪了一个时辰。最近这几次去,贵妃娘娘又说,过些时日是公主出嫁的日子,有身子的人亲手做的喜帕吉利,有好彩头,让娘娘在五天之内做好公主用的盖头……”
武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小榻上的竹篮子里搁着一块红色缎子,上面的凤纹刚绣了一半。
“娘娘好不容易熬着夜赶完了喜帕,送去给贵妃娘娘,娘娘只看了一眼,就说凤纹眼睛绣得跟哭一样,说娘娘是有意要诅咒公主,让娘娘重做。”娟儿想到这里,几乎崩溃:“我们娘娘已经好多天没有睡好,每次去中乙宫都怕得浑身发抖,可又不能不去。若是不去,贵妃娘娘就要派人一次次前来传信,数落娘娘不说,还把二公主从娘娘身边带去又打又骂的。二公主如今也是一身伤痕,娘娘看了心疼,哪敢不去……”
“萧贵妃!她怎么会如此大胆!”这简直是骇人听闻,武帝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他是多期待着这个孩子,萧贵妃也是知道的,武帝不敢相信,前些日子还在自己耳边说,她会亲自照看好这个孩子的女儿,背着自己竟是这般对待自己的子嗣!
娟儿哭道:“贵妃娘娘的外家是一方氏族,哪像我们娘娘,娘娘没什么显贵外戚,对贵妃娘娘若有不从,就会引来刁难!娘娘真是太可怜了!”
武帝沉默着,皱纹爬上的额头黯然无光。娟儿这话提到了武帝的死穴,是啊,萧家,他一步步扶持着走来的萧家,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已超过了他的掌控。他对那个女人的宠爱,也有些过了头,渐渐超出了预期。
御医跌跌撞撞地出来,跪在武帝跟前请罪:“陛下,老臣无能,皇子……保不住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武帝身躯狠狠一晃,无力地靠向身后的椅背。
里面的淑妃早就痛晕了过去,半点哭声也无。年老的武帝悲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脸颊,双眼在掌中黯然失色。
赵皇后得到消息,也往荣华宫中赶来,几乎跟德贵妃是同步进的宫。
两人一到,见到武帝颓废的容颜,都明白了几分。
德贵妃忙上前搂住武帝的肩膀,柔声宽慰道:“陛下,事已至此,伤心也是无用。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子嗣……还会有的。”
“不会有了。”武帝低低的说:“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宽慰我。”
赵皇后则是端着雍容的面具,怒气勃发地问身边跪着的御医和娟儿:“好端端的,淑妃娘娘怎会突然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