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真先生说慕云歌只有半个时辰好活了,让大家抓紧时间跟她话别,所言果然不虚。
众人泪落纷纷时,本该是昏迷不醒的慕云歌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时,苍白的面容有些许的呆滞,目光所及,自己是身在熟悉的宫中。刚刚伸出手,已被身边的魏时一把握住,魏时亲吻她的手指,眼睛通红:“云歌,你感觉怎样?想不想喝水?想不想吃点什么?你最喜欢吃瓜子脆饼,我让丫头们做了,端过来吃一点吗?”
“云歌……”肖氏、云娆和陆令萱三人互相依靠着,站在魏时身后探身问:“要不要坐起来?”
慕云歌浑身无力,连手指头都提不起来。她见了这众星捧月的气势,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这些时日以来,等不了梅少卿研制的药,她自己一直在用自己做的补气的药丸。但凡是药,总是有些副作用的,虽然在百官和魏时跟前成功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可闲暇下来,自己也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
苦撑着,再撑一下,就这样,她逼着自己挺过了一天又一天。可刚刚的昏迷让她明白,这已是死神下的最后通牒了。
她闭了闭眼睛,想起云娆的嘱托,想起从未谋面的父亲,她难免有几分不甘。
尤其是握着她的那只手,指尖冰冷的温度让她颤抖,她能够想象,自己的离去会给正春风得意的魏时多么惨重的打击!
可她已经山穷水尽,毫无办法了,再多的不甘和抱歉,怕也只能就这样了……
慕云歌睁开眼睛,这一刻,她双眸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她目光闪过魏时,坚定的说:“魏时,你带他们出去,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们说。”
“所有人都出去吗?”魏时鼻头酸楚,哽声问。
慕云歌点了点头:“对,包括你,也出去吧。”
魏时定定的看着她,她目光有哀求,有恳请,但是没有退步。这就是慕云歌,她有自己的原则,不管发生了什么,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魏时站起来,领着这殿中的所有人离开,留下小狐狸在她跟前守护。
“令萱,你留下。”就在所有人都将退出寝殿时,慕云歌闭了闭眼睛,积攒了所有的力量一般,清晰的说:“令萱,你到我身边来。”
陆令萱立即哭着点了点头,大步跨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我在呢,云歌。”
“令萱,我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你跟魏云逸……将来是要如何的走法?”慕云歌吐字清晰,虽然虚弱,却说得很快:“当初跟他有过约定,你若不愿,他不能强求。如今先皇已经故去,他的赐婚可以用些手腕废止,你若执意要走……”
“云歌,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就留在淮南了。”陆令萱哭着打断她,语带哀求:“云歌,你不要操心我们了,好好把身体养好,你跟陛下还有一辈子呢。”
“我自己知道没有了。”慕云歌淡淡一笑,魏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都装作不记得而已,她握紧陆令萱的手,单薄的笑意微微敛了起来:“你既然决定跟着魏云逸,那也很好。不过,令萱,魏云逸的为人我并不放心,但我是信得过你的,我马上会离去,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东魏百年来,一直处在四面楚歌中,每朝每代的帝王都假装不知道,营造出国泰民安的盛景,让百姓们安心。就好比看似坚固的堤坝,沙土之中,早已是虫洞昭昭。魏时有心要填补,如今也补了不少,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东魏的堤坝在魏时手里会真正固若金汤。只有一个,他现在不敢去补……”
“淮南……”陆令萱低低自语,忽然明白了慕云歌的意思,她眉目中闪过一抹挣扎和纠结,很快重重点头:“你放心,我定能说服云逸,绝不谋反。”
陆令萱素来一诺千金,而她在魏云逸心中的分量,恐怕只有她自己不明白。
得了她的应诺,至少魏时这一生,是不必再担心魏云逸会拥兵自重了!
慕云歌看着昔日的好友,心中有些许内疚辛酸,她长舒一口气,用最真诚的语气说:“令萱,你要过得幸福,才不至于辜负了自己!”
陆令萱点了点头,知道她时日不多,不敢多耽误,问了她的意思,出殿外去唤慕之召夫妇进去。
魏时耳力极好,在殿外听得明明白白,听着她一言一语,仍在为自己谋划思虑,心中痛极,更是泪落如珠,别开头俯首在殿外的柱子上,才忍住不去听那些令人心碎的言语。
慕云歌叫了慕之召夫妇进去,夫妻两人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听她说话:“爹,娘,瑾然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