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努力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还要装出各种满不在乎,做样子给人看。
国子监十年,转眼,他已长成了清秀少年,诗书礼仪、琴棋书画、骑射剑术,没有哪一样比几个皇子差。但他从不在人前展露自己的本领,在人后也不会轻易显露。同样的,经过十年刻意养成,京中谁人提起他魏三公子,都要面露怯色,骂一句“狂悖之徒”,私底下咬牙切齿,巴不得他早点死成一堆白骨。
到了他满十八岁这一年,武帝已几乎忽略了他的威胁,甚至在开心时,还会准他外出游玩。
恰在这时,魏时要南下寻一个故人,武帝不放心,让他陪同,他便应了。
魏时要寻的这个故人,只知道一个小名“云丫头”,姓什么、叫什么,全然一片空白。唯一的线索,就是魏时自己画的一副小像,但那也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时隔多年,如何能够找到?
对此,魏云逸嗤之以鼻,但能走出京都这做牢笼,莫说只是南下,就是走遍天涯,他也会去。
两人两马从京都出发,沿着南方一路走走停停,大半个月后,竟只离开了京都外的安阳城二十里。这狗爬的速度,却让两人甘之如醴。
两个月后,两人到了襄州。过了襄州,东北走是扬州方向,往东南走是淮南方向,他心中有一种冲动,想即刻就飞到淮南去,见一见久别的父王。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当魏时问起他是否要分开时,他斩钉截铁的说:“陛下命我保护你,你往哪,我就往哪。”
魏时当时就笑了:“你可知我为何同意你跟来?”
“多谢殿下美意。”魏云逸抿唇一笑:“但淮南之地对我来说,如同他乡,去与不去没什么差别。”
可真的只是他乡而已吗?
他记得淮南漫山遍野的野雏菊,闻一闻,芳香扑鼻;记得淮南红艳艳的大橘子,咬一口,唇齿留香;记得母妃的笑,灿若星辰,而父亲的肩膀,伟岸宽厚……
魏时不再与他争执,仍旧是带着他去了扬州。
在扬州盘桓了数日,这一日,魏时忽然问他:“云逸,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不想让人找到她,你会把她藏在哪里?”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他想了想,低声说道。
当然,这句话是他对魏时的试探,他想知道这个传说中并无夺嫡之心的皇子到底是在笼络自己,还是真的与世无争,而答案回京之后就会知道。
魏时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办法。”
于是,魏时突发奇想,折道去了金陵。
金陵,素来有东魏东方明珠的称号,是东魏东部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站在金陵城防下,便看见期间人影穿梭,格外热闹。到了这里,跟之前一样,魏时自去寻人,他也去找自己的乐子,半个月后,两人再在同样的地方汇合。
素衣白马,缓带轻裘,他牵着马漫步在街头,看着寻常百姓小吵小闹的平凡,由衷感到羡慕。
他从来不委屈自己,住的是最好的客栈,吃用也无一不是最精致的。一进客栈,问的也是全城最好玩的所在。
店小二推荐的是淮河两岸的大众娱乐场所,魏云逸便也去了。
淮河上的妞儿水灵,清酒**,直玩闹到入夜,才打道回客栈。轻风一吹,酒意就去了三分,他信步游走,也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不知不觉的,脚步拐了拐,竟转到了一所高墙下。
应该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后院,隔着雕花围栏,里面幽深的竹园有灯光若隐若现,愉快的笑声不断传来,清脆少女的天天嗓音在高墙后响起:“快点快点,不要让我娘看见了,咱们悄悄玩一会儿就回去。”
“小姐,还是明天再来吧,工匠说,这秋千的铁钉刚刚打进去不久,吃得不够紧,等大杏树多长些时日才不容易松动。要是松动了,会摔下来的。”跟着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要是掉下来摔疼了小姐,夫人要责罚奴婢的。”
他微微一笑,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性子竟这般野,半夜三更就起来玩秋千。
不自觉的,他踮起脚尖,通过菱形的雕花镂空,看向了院子里。
竹园旁边是一棵巨大的杏树,枝繁叶茂,极为喜人。一根粗壮的枝桠向院中延伸,婢女口中的秋千就安在这枝桠上。
秋千上,一个绿色的身影正兴奋的握着秋千的两根绳子,眼眸亮晶晶的催促婢女:“快点,快点推。”
婢女哭丧着一张脸,一边回头看,一边小心翼翼的推她。
魏云逸来了兴趣,仗着武功好,翻身上了围墙,踩着竹竿跃上了杏树,近距离看热闹。
没想到刚刚坐好,秋千上的少女如有所觉,忽地抬头,视线跟他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