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元礼点点头,看着苏宛笑道:“在下昔日有位故友,也曾弹过广陵散,几乎与姑娘所弹曲调一模一样,便是其中那抹红尘贪恋之意都如出一辙,不知姑娘所弹何人所授?”
听闻此言苏宛心中一惊,自己方才只顾一鸣惊人,却忘记在场众人虽未听过自己所续广陵散,房元礼当年在寝房之中却是听过自己弹奏一回。
苏宛再看向房元礼之时,却见他面上带笑嘴角微勾,但双目之中冰冷至极却是连半分笑意也无!
幸而苏宛极为镇定,心中虽惊,面上却是半分异色也未曾露出,“小女子琴技乃是京城名家陈先生所授。方才续曲乃是昔年一时兴起拙劣之作。若小女子所弹果真与大人那位故人如出一辙,大人定要将那位故人介绍给小女子才是。”
冰冷的目光在苏宛的脸上游走,甚至连周围的温度都渐渐凉了下来。良久之后,房元礼方才淡淡的说道:“只可惜天妒英才,我那位故人英年早逝,姑娘与她却是失之交臂了。”
方才房元礼一直紧紧的盯着苏宛,若她果真是当年那人,听到自己的问题神色定然会有变化,只可惜刚才自己刚才并没有看到一丝异色,看来果真是自己多心。
说完房元礼转身对上座的静雅公主施礼然后坐了回去。
上位之上的静雅公主微微颔首,手臂轻轻抬起,金色的袍袖在满庭的烛火之中熠熠生辉,“本宫亦是觉得此曲甚好,慷慨处激昂有力,婉转处绵绵不绝。众位以为如何?”
前有房元礼霍靖两人称赞,后有静雅公主大加褒奖,众人自然不会如此扫兴,异口同声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只有大夫人看到苏宛不仅未曾中计还得到公主褒奖气的咬牙切齿。
苏宛见此情景微微一笑,对静雅公主施礼之后退了下去。
坐回之后,大夫人微笑看着一边镇定自若的苏宛,即便是被长公主、房大人还有霍靖三人交口称赞,苏宛依旧面上毫无激动之色,好像这件事情本该如此。
看看苏宛身后仍旧抱着画卷的竹茹,大夫人眉头微皱,随后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宛儿弹得一手好琴,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会弹琴?什么时候学的?”
之前大夫人跟苏宛都生活在威武侯府之中,虽然苏宛顶着一个名义上的嫡长女,但是只是空有名头,而无实权而已。
大夫人在威武候府之中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怎么会知道一个个已经失势的嫡长女到底会不会弹琴?
听到大夫人的话,苏宛微笑颔首,“些许小事而已,不值得惊动大夫人。这些东西都是早年我在侯府之中无所事事之时所学的小道,今日斗胆献丑,倒是让夫人吃惊了。”
看着面前的苏宛,大夫人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这人绝不是之前的苏宛!
之前的苏宛自己见过,为人懦弱,几次见到自己之后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可是如今坐在自己面前之人,那一身浅紫挑金的曳地宫装在灯火映衬之下竟然隐隐发出光芒,让人心中敬畏,不敢直视!
大夫人心中清楚苏宛所说的定然是假话。这琴能排在君子四艺之首,非但对天分要求极高,就是平日也是得勤练不缀。最重要的是若非有名师指点绝对难成大器,可是刚才苏宛口说乃是师承京城琴艺大家陈先生,如此名声的人物进府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大夫人双眼微眯,脸上笑意更甚,“原来如此!”说着大夫人点点头,其后忽然话锋一转,“陈先生乃是京城名家,若是他上府中,我怎么不知道?”
早已知道大夫人定然会对此发难的苏宛眼皮都未抬起,只是静静的看着右手之上的丹蔻,“如此小事自然不值得惊动大夫人。更况且先生每次进府都未曾报上真实姓名,只是跟门房通传一声便可,大夫人自然不会知晓。”
听到苏宛口口声声说道小事不敢惊动自己,大夫人心中有气:这些都是小事,那什么才算是大事?
不过随后大夫人眼珠微转,一句话便切中苏宛要害,“陈先生既然默默无闻在府上教你学琴,如此高风亮节实在值得钦佩。改日你我应当备下厚礼,一同谢过陈先生才是。”
此时厅中又有一名女子上前,言道要为公主献上一副画作。打开画卷之后却见是一副写意山水,虽无出挑之意,但是有中规中矩之功,算得上是一副佳作。
看着那画卷之上的墨色山水,苏宛唇边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大夫人言重。先生既然隐去姓名教我,自然是不希望此事被外人得知。”
坐在一边的大夫人轻理裙摆,双眼微微看着苏宛。
不希望外人得知?今日你在金钗宴上一鸣惊人,而且方才直言师承陈先生。此事明日定然是京城之中人人尽知,谈何不被外人得知?想来此事定然有蹊跷,所以苏宛才不敢跟自己一同去拜见陈先生。
不过大夫人裙摆尚未理好,便又听到苏宛开口,“只是大夫人开口,我自然应该前去拜见一番,也不枉老先生多年教授之功。等今日宴会散了,还有劳大夫人多多费心。”
正在整理裙摆的大夫人五指一僵,上好的锦缎被攥的不成样子。随后五指一松,悄悄将手中锦缎抹平,然后点头,“既然宛儿你同意了,那便挑个好日子,给陈先生送些东西过去。”
苏宛没有再说话,伸手端起桌上茶碗,挑金的袍袖微微晃动,有种迷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