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淼里,赵白宇站起身来,将彭青度面前的冷茶全部倒掉,重新添上茶叶,续上了开水,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坐了下来。
低头喝了几口热茶之后,赵白宇悄悄抬抬眼皮,快速扫了一下彭青度极度紧张的脸。
肚子都被茶水涨成了西瓜,可还得无奈的憋着,无法去找出口。脑子还得动过不停,筹措着新词准备再次感言。
“呐,杀人呢,最重要就是要杀得开心。杀不杀得死呢,是不能强求的。三叔照喜不帮你,是他们不懂得杀人的乐趣。”
停顿了一小会,赵白宇鼓起力气,尽量用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口气将后面的感言一字一句的背了出来。
不是语言有多么给力震撼,只是自己想当个暖男,彭青度真点了头,面只会吃不会煮,还不知如何收场。
“发生这种事情呢,大家都是不想的,呐,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杀。”
阿弥陀佛,话再温暖,彭青度完全无感,只顾黑着脸,痛心疾首,忙着重新做人。
能不忙吗,自己雾迷心窍。刚到丰谷井,地皮还没踩热,衙门朝那开都不知道,小宇宙就大爆发,差点把丰谷井头号地头蛇活生生的扼死在酒窖旁。
态度诚不诚恳,检讨触没触及灵魂,直接关系到赵白宇还能给自己续上多久的开水。
油炸花生米,卤水煮花生,盐水煮毛豆等下菜全齐了,雾毛尖香热适口。和谐安宁的背后,彭青度心中却风高浪黑。
饥渴和生命如果二选一,自己只能选定后者,拖儿带口,还养着一大家人。
彭青度的头又往下低了低,眼圈红红的,声音低沉嘶哑,充满着忧伤,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了头。
赵白宇一见,勒了勒裤腰带,心里蹦蹦蹦乱跳得厉害,得了,又一轮批私斗狠开始了。
”白宇大爷,崇祯十二年农历五月十日,青梅还没有熟,也没有被煮在酒里面,您的生命却差点走到了尽头,责任全部在我。我从一听到轩炎行这三字就开始痛下了杀手,我是个人渣,对不起,错爱我的大爷和三叔。”
彭青度每一次触及灵魂的检讨,都让赵白宇心惊肉跳一回,这次也没有例外,他伸出手来,摸着自己脖子上深深的红印,后怕不已。
家里的很多大事未了,媳妇还没有过门,女儿也未恨嫁,就被这小子送上了地府单程快船。
幸运的是武发郎家族基因好,有一把蛮力气。快船这才变成了慢船,阎王爷门口掉了个头返了航。
仔细想想,怪不了彭青度,这只是人的本能。为了一个轩炎行的怪梦,丢下家象个孤魂野鬼到处乱转。
弹尽粮绝,绝望无助时,突然听到了轩炎行的名号,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没有打鸡血的感觉还真不是一个爷们。
彭青度的想法,赵白宇是感同身受。
这些天来,一到深更半夜的,万赖俱寂,“轩炎行,轩炎行”的叫声就在耳朵里嗡嗡直响。
鬼叫你就叫得专业些吧。叫的同时,您老就不辞辛苦,穿件白衣服往外飘啊,最好有血红长舌头,两眼烟熏妆。可是这只管叫,不管显身,让人毛骨悚然,夜夜失眠。
面条看来还不行,那就再换新口味。
赵白宇深深吸了口气,猛然站起,脸色狰狞,一拍桌子:“彭青度,我原来当你是个人,没想到你是条狗,你咬我是自然规律,我咬你却要登上喜来宝头条。”
赵白宇这么一痛骂,彭青度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这个年头,流行的是皮笑肉不笑。越是笑容可掬,平易近人,被亲切的那个人就被送上了地府快船的头等舱,是挖坑死,喝水死,睡觉死,得看对方亲热的程度。
相反,只有自己人才会小骂大骂痛骂,骂的都是掏心窝的话,是睡在上铺的兄弟。
心里轻松了,彭青度黑黑的脸蛋转红了,浮出了微笑,不停点头称是,甜滋滋的回应道:“白宇大爷,有什么难事尽管开口,兄弟给包了。”
是啊,为你出了力,干了活,落了人情,你还好意思下手?
赵白宇面无表情,忙摆摆手,提紧裤子,夹着屁股就往茅房里跑。彭大爷,跟你玩不起,你轻松了。我这肚子里快黄河泛滥了,再不去就全流出来了。
爽,真是一个爽字了得。赵白宇痛痛快快的解决了负担,一脸轻松的走出来一看,却是哭笑不得。
彭青度哼着小调,吃着花生米,摇头晃脑,显得很是逍遥。
这下,赵白宇却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