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真的忘了曾经的兄弟情义吗?
这些问题只有宇文商他自己能解答,只是答案一直深藏在他心中某个极隐秘的角落,他不说出来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愿多想。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候两人忽然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第二声,就像是阴雨天连绵的闷雷。
天空依旧晴朗,声音并不是从天上传来的,而是在地下。
宇文商脸色变了,变得铁青忽而又发白。
“其声如雷,故称震天雷”
他看了眼手中本应是这是世上最后一颗的震天雷,想起李极曾对他说过的话,心里生出种说不出的讽刺。
“跟我走!”
他飞身掠出窗,林升紧跟在他身后。
连城已跳进地道,地道的出口,那座已倒塌的观梅亭正有一票神捕府的人围在周围,这附近本有不少守卫,但现在都已成了死人。
公然擅闯民宅大开杀戮,这种罪名连城并不在乎,他现在在乎的只有宇文夏,因为宇文夏身份不只是皇子,还是他朋友。
他这两天睡得很少,头发已有些枯黄,但那双眸子依旧锐利。
现在他正看着那床带着血迹的棉被。
他只希望这不是宇文夏流的。
忽有一人掠至他身后,道:“老总。”
连城回头看着他的脸,一张清秀斯文的脸却青里透着白,是种只能在死人脸上才能看到的脸色。他左眼眸子竟也是白的,目光中无时不刻都带着一种看死人的目光,哪怕他看的是连城。
秃鹰张怒,此人十三年来从未失手,可被他带回来送进大牢的却连一个人也没有,因为他眼中只有两种人,该死的人和不该死的人。
连城道:“查出什么了?”
张怒沉声道:“两间石室,一间有乌鸦的尸体,另一间有具石棺,石棺内有被人强行破开的地道。”
连城道:“叫人盯着乌鸦的尸体,带我去地道。”
他话未说完,已快步走过张怒身边,张怒一回头,就看见他的背影忽然怔了怔神,然后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这人当然就是宇文商。
宇文商脸上的神情比连城还要焦急,他喘着气道:“连城,地道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看看。”
连城盯着他,缓缓道:“二皇子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此?”
宇文商脸色一沉,道:“连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三弟出事了,我当然要来救他。”
连城道:“据我所知,知道三皇子殿下出事消息的人并不算多。二皇子殿下又从何处得知三皇子殿下出事的消息?”
宇文商声音更沉,也缓缓道:“连老总,这是在怀疑我?莫要忘记你的身份!”
连城立刻抱拳躬身,目中却不掩盖讥诮般的笑意,道:“属下不敢,只是稍有些好奇。二皇子殿下既不愿多说,属下自然也不会再多问下去。”
宇文商却收起目光,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这件事也怪我,我竟不知道李极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连城沉默。
宇文商接着道:“那女人杀了他儿子,他又绑了那女人,这本是件很公平的是,可却不想,竟将三弟也牵涉进去。你也应该知道,被仇恨和爱慕蒙蔽双眼的人很少会保持理智。”
连城道:“这事是李极干的?”
宇文商道:“当然!等找到了三弟,你们神捕府一定要将李极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审问的意思,通常就等于酷刑。
连城道:“当然,这也是我神捕府分内之事。”
宇文商现在倒是一点也不会担心李极扛不住酷刑全盘交代,因为死人是绝不会说话的。
林升正在去“说服”他的路上。
他们已开始走向那条更深的地道。
没有灯。
地道中却有光芒,是一种极刺眼的光,就像是阳光那么刺眼,这绝不是蜡烛能发出的光芒。
太阳当然不会出现在地下。
宇文商抢先跳下去,紧接着是连城和张怒,他们刚落地,立刻被这光芒刺的眯着了眼睛,除了张怒,他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就仿佛没有痛觉。
瞳孔不断收缩,他们很快已能够看清除光芒以外的东西。
连城首先看到的是墙壁上镶嵌着一面镜子,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然后就是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镜子都在反射光芒。
无数光芒交织着,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张巨大的光网。
可这光是从哪来的?
连城顺着光看过去,似是将这张网层层拨开,最后一束光芒指向远方,顺着这光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路忽然消失,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条地下河。
河边青石地板上还残留着深棕色的拖痕,他蹲下去,手指擦过这道拖痕然后放在嘴里尝了尝。
他立刻分辨出,这是陈年灰石木,木质坚硬防水性极强,江南郡大多数的渔夫都是用这种木头做船,燕南郡的人却流行用这种木头做棺材。
这两者似是也有不少共通之处。
宇文商这时候已走到他身旁,眼睛看着地下河两旁的石壁,忽然道:“这里本该有堵墙,挡住水道和外面的阳光。”
石壁两旁有断痕,而且很新。
连城站起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道:“这里也本该有条船,顺着水道通向外面。”
石墙是如何断裂的?
“只有震天雷!”
他们没有多说,他们心里当然清楚!
连城忽然扭头盯着宇文商,道:“三皇子殿下也应该乘船逃离了此地。”
宇文商脸上全无表情,只是淡淡道:“但愿如此。”
“既然如此,属下便先走一步。”连城也淡淡道,忽又回身大声道:“张怒!叫上全部弟兄,顺着这条河搜下去!”
他大声说着,又带着张怒大步走出密室。
宇文商依旧站在原地,脸色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怔怔看着前方,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