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华山之上虽然人丁不多,却也极为热闹,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宁中则的带领下忙忙碌碌,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岳不群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他饱读诗书,满腹锦绣,才学不凡。写了一会儿字,活动活动手腕,走到门前,放眼眺望,千峰素白,寒风凛冽,忽然意兴阑珊地长叹了一口气。
宁中则在忙碌中不时扭头观望丈夫,此时见他模样,顿时给几个半大少年布置了任务,随后独自一人走到岳不群身旁,看了他一眼后,又进屋沏了一杯热茶端递给他,道:“大过年的,师兄怎地长吁短叹起来了?”
岳不群看向宁中则,温和一笑,举起手里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放到眼前的一群半大少年身上,道:“没什么,师妹不必挂怀。”
宁中则白了他一眼,嗔道:“我与你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你心中有事,我岂会不知吗?你是个老实君子,可藏不住心里的心思的。”
岳不群看了看那一群少年,见他们忙活地热火朝天,没人关注他们夫妻说话,顿时将宁中则柔荑握在手中。宁中则一惊,随即心中又羞又甜,连忙挣脱,狠狠剜了他一眼,玉脸绯红。
岳不群嘿嘿笑着,却不再逗弄宁中则,过了许久忽然又长叹一声。宁中则知道丈夫心中有事,当下紧紧靠着他站立,情深地看着他,道:“师兄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说与师妹听听,你我夫妇同心,总会有法子解决的。”
岳不群看着宁中则,见她神色坚定,心想自己这个夫人实在豪气干云,胸中豪情远胜他这个丈夫,当下失笑摇头,道:“师妹莫要胡思乱想,我……我只是看着这些弟子们,想起了当年我第一次来到华山时的情景。一眨眼已过了数十年,想当年我华山派何其鼎盛,偌大的剑气冲霄堂中人头攒动,笑语不绝,师叔师伯各个年富力强,师兄弟们无不朝气蓬勃,华山派好生兴旺。没料想传到了我的手里,竟然变得这般清冷落寞了。”
宁中则向来知道丈夫心中的夙愿便是重振华山声威,夺回五岳第一的荣光,这些年实在背负了太多,当下也顾不得害羞,紧紧握着岳不群手掌,挺了挺胸膛,神色严肃地说道:“华山衰败并非是师兄的过错,师兄也切莫背负太多。你我夫妇数十年来勤练不辍,便是不能带领华山重回巅峰,但也可保得一二十年的平安。我们悉心教导门下弟子,等冲儿、兴儿他们长成,以他们的资质自当是一等一的豪杰,我们夫妇办不到的,他们一定能够办到。彼时便是你我夫妇到了九泉之下,也可无愧于先辈祖师。”
岳不群沉默地点点头,眼中神光湛湛,也不知是否认同宁中则的话。沉默片刻后,倏然说道:“昨日定逸师太差人送来一封书信,对我多加挖苦嘲讽,说兴儿在恒山上恣意胡闹,出言无状,我身为人父有教养不当之责。眼看年关降至,兴儿想来也已在回程的路上了。待他回来我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师妹你切莫横加阻挠。”
宁中则握了握岳不群的手掌,横了他一眼,道:“你大义教训两个孩儿与门人弟子之时,我何时出言干涉过?不过看你现在嘴上说的凶,真的等兴儿回来了,你怕是又下不了手了。”
岳不群冷哼一声,对宁中则的话不置可否。宁中则倏地轻叹一声,道:“哎,也不知你们父子俩究竟是不是天生的对头。自打兴儿懂事之后,你便对他少有亲热。他对师兄你也是十分疏远。你们父子俩看起来倒是像仇敌更似父子。”
岳不群忽然浑身一僵,眼中隐晦地划过一抹失落之色,连忙放眼远处,避而不谈。
倏地,岳灵珊穿着火红冬袄蹦蹦跳跳跑了过来,秀丽的脸颊两抹腮红红彤彤的煞是可爱,满是兴奋地对着岳不群和宁中则说道:“爹爹、妈妈,哥哥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