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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三章 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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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冉一惊,目光从门口转到洁娘受伤的手上。

“叫他滚!”刘玉洁阴郁道。

宫女张大嘴巴。

“算了,我出去见他。”她又改了主意

“你受伤是因为他吗?”刘玉冉问。

“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

“被畜生吓一跳,不小心绊倒。”刘玉洁坦然迎向刘玉冉,目光澄澈,不像在撒谎。

确实没撒谎,真是被畜生吓一跳。

刘玉冉看上去笨笨的,做事却通常出人意料的善解人意。既然洁娘没有邀请她跟着,便是想跟沈肃说点悄悄话,那她远远看着就好,这样被人瞧见了也说不得什么,况且院子各个角落都有宫女内侍。

原以为同意他进去探望已经不得了,没想到小疯子纡尊降贵亲自出来。沈肃心中一喜,迎上去。

“洁娘……”

“沈公子请自重。”姑娘家的闺名岂能让人乱喊。刘玉洁撩眼木然看他。

“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他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小孩子脾气,定是恼他没帮忙痛揍韩敬已。然而深宫岂是胡闹的地方,估计还没开打,禁林卫的弓箭先射过来。

他拧眉道,“你以为他是我?想杀就杀!我再晚来一步……你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首先,她会被禁林卫扎成刺猬。

是,那是个愚蠢的举动,此后再也不会犯。刘玉洁咬唇。

快要被咬出一抹艳痕,沈肃略一失神。

她嗤笑一声,“休要假惺惺装好人,一丘之貉!”

他竟同她最恨的人有说有笑!

他根本就不知韩敬已有多坏!

新仇旧恨一起涌出来,沈肃也是个混蛋,当年托韩敬已照顾她,韩敬已……那是照顾吗?刘玉洁往后退了一步,眼圈微微发红。

那时,她觉得阜南道的夜竟比一生都漫长。

那样的夜也彻底的洗去了她所有的纯真与善良,怪不得阜南道没有樱花,如此污秽肮脏的地方怎配有樱花!

“既想利用我,又不敢信我,这样可不行?”沈肃皱眉。

“抱歉,是我失礼了。”她已恢复常态。

又是这副样子。沈肃宁愿她发火,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撒泼,骂人或者胡搅蛮缠,都比这没有感情的木偶来得像个人。“我知道你生气,因为我把你气晕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站在你这边?”

“你想多了。”她的衣摆在风中瑟瑟发抖。

“刘玉洁!”沈肃蓦地吼了一声。

似是不曾料他也会发脾气。刘玉洁一愣,那惶惶又迷茫的神情落入沈肃目中,当真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回过神,她瞪大眼睛,“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喊?若真想让我开心,就去杀了韩敬已。”

沈肃也跟着笑了,不过笑意令人发憷。

“刘玉洁,”他用一种探讨又似是疑惑的语气问,“是不是一直以来……”说到这里他还稍微停顿了下,“我的好脾气……我对你的好……都让你觉得‘特不值钱’,对,就是不值钱,谁让我贱呢。”

刘玉洁目光微闪。

“你高兴了给我几颗我摘的覆盆子;翻脸就拿簪子戳我,再不行就一巴掌;受伤了我背你,送只猫还要看你脸色;令尊看上我我没让你如意,回头就找人打我。怎么碰到韩敬已你就怂了?在茶室吓得爬不起冷得活像个冰棍也是因为他吧?是我抱着你啊,舒服吧,暖醒了,睁开眼对着我脸又是一巴掌!”沈肃的双眸迸射出她从未见过的怒意,“现在又张牙舞爪,对我颐指气使,凭的是什么?”

她苍白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沈肃继续道,“你这么有本事,刚才被韩敬已抱在怀里为何还发抖?怎么不给他一嘴巴?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恃强凌弱,被害痴妄症,失心疯,总之你脑子有毛病!想使唤我是吧,那你给我个理由,说啊,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下人?裙下之臣?”

谁说她没打过韩敬已嘴巴,没用的,一点用也没有。

打完之后,他便光天化日在椅子上要了她。

他还定下规矩,如果不乖就罚她趴着或者坐着,乖的话才允许躺着,用各种姿势羞辱她。

刘玉洁又退了一步,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血,神情无波无澜。

她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意,“你凶什么凶。没错啊,我就是恃强凌弱,恃强凌弱很可耻吗?你敢说你强的时候没有凌过弱?我就想利用你,但那也是你自愿的,而且我也没让你白帮忙。”

“是没白帮忙,十个梨州歌伎是吧?呸!老子身边多得是漂亮的妞。”沈肃愤怒的甩袖走人。

主要这不是一个适合的吵架场所。

好凶!

吵架的声音压的很低听不清,但沈肃转身离去之前那凶狠的样子是个女人估计都要吓软腿。刘玉冉颤巍巍靠上前,“洁娘……”

刘玉洁回首淡淡一笑,“这件事,也别让阿爹知道。”

十个梨州歌伎还打动不了么,装什么蒜!

******

热闹的花会渐渐散去,众位贵女向公主谢恩辞行,有人满载而归,有人郁郁寡欢,此处不再详述。

而韩敬已依然坐在水榭,仰首靠住金色的罗榻,聒噪的诵经声不时传来,他推开捶肩的宫女,一把掀起空止,“你不走是吧,我走。”

“阿弥陀佛。殿下的心不净,神才不宁,需多听几遍《心经》……”

韩敬已呵了声,“佛祖净化不了我,”他转首看空止无波的眼,“只有她,才能超度我。”

“那她便是你心底的万恶之源。”

“我作恶关她什么事?”

韩敬已大步流星离去。

他没回安喜殿,直接去了上书房,元德帝没想到他还敢来。

从这里就体现出皇宫的弊端,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你看,他才刚调戏过阿玉,皇兄就知晓了。

当然,这正是他想要的。

“朕看你年纪也到了,过些日子清闲下来,是该给你指一门好婚事。”元德帝低首饮了口茶。

“好啊,把刘涉川家的二娘赐给我。”

元德帝瞪了他一眼。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肆意妄为也知道底限在哪儿,同时,也是个不太认真的人,对诗词歌赋以及书画不感兴趣,好在棋艺精湛,没事还能打的一手好猎。

做个闲散藩王足矣。

至少还没被养废,但若真的一点也不废,又怎能令人放心。

“你要娶她,难不成想摘了郡王这顶帽子?”元德帝哼了声。

反正你早晚都要废刘涉川,又何必惺惺作态。韩敬已笑道,“好啊,那丫头也这么建议我。是该认真考虑下了。”

“荒唐。你看看你,孬好也是做叔叔的人,就连韩琢都比你懂事。”

我能懂事吗?

你允我懂事吗?

韩敬已笑了笑,满屋明珠比之他的眼眸都要失色。其实他这样的人,若好好说话,谁都很难拒绝他。“反正我喜欢她,越看越可爱,就算不给我娶,总不能连想也不给我想。”他神色渐渐认真,看上去并不像一时兴起。

元德帝无语,心忽然有点疼,胸口好像被扎了无数根钢针。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终究还是养废了他,眼皮子浅的只看见女人,罢了罢了,至少他还能安享一世富贵。

可他终是难过,也无心再听韩敬已说什么,无非是让他答应把那刘家二娘赐给他。这又不是小猫小狗,岂能拿来随便赏人。

作为圣上的心腹,第一贴心人,怀良这个时候跳了出来,笑着劝了韩敬已两句,要以大局为重。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另寻真爱。”韩敬已收起遐思的目光,朝元德帝拜了拜,告辞,碰巧安喜殿的人也立在殿外迎接。

元德帝气的丢下茶盅,“孽障。前头还一副痴情满满的样子,一转眼就变卦,我若允了他刘涉川的女儿,岂不要出大事!”

怀良一口一个圣上息怒,和声细气道,“郡王殿下还年轻,心性儿还没定,再过两年便好了。”

元德帝才稍稍息怒,其实敬已这样也很好,难不成还希望他真对那刘二娘上心。

无心才令人放心。

但他不知离开后的韩敬已,收起了面上的玩世不恭,以阴鸷晦暗所取代,在深冷夜宫纱灯的簇拥中,忽明忽暗,似月色天幕下,苍原之孤狼。

******

刘氏三姐妹结束了热闹的赏花会,只有刘玉筠艳光四射,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刘玉洁显得格外安静,刘玉冉则还没从一连串的不思议中清醒,心底虽担忧不已,但到底还是打住了追问的欲/望,也许洁娘心情顺过来的时候会主动诉说吧?

冷不丁一双刀子般锋利的眼窜入脑海,令她想起朱红色宫墙对面的少年——方二郎。

高挺的鼻梁,飞薄的红唇,身形高大而结实,就那样冷冷的扫过来一眼。

刘玉冉浑身僵硬,呆住。并非是被他迷得,而是吓得,吓得浑身起了一层冰碴子。

姐妹俩心中各自有事,便简单交谈了几句,又去父母那里问安方才回房梳洗准备就寝。

幸而云袖偏长又有披帛掩饰,刘涉川并未发现刘玉洁的手受了伤。

刘玉洁的洁心园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嬷嬷掌管。林嬷嬷最大,几乎所有事务都由她拿捏分寸,绿染温柔细心有点内向,管着刘玉洁屋里的事,绿衣活泼脑子转的又快,管外面,包括调/教下面的丫头或者对付各房之间必要的应酬,琐碎但做起来也十分周到,这便是每逢外出,绿衣经常跟在刘玉洁身边的缘故。

但若是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去处,刘玉洁也会带上绿染,她格外细心,与绿衣的性格完美的互补。

服侍刘玉洁睡下后,绿染在外屋问绿衣:“小姐为何受了伤?”

这个绿衣也不清楚,她属于女眷带来的婢女,被留在三源宫外殿同一群下人吃喝,回去之后才见到主子。

可是马车里的刘玉洁太安静,连大小姐都没有开口问,她更是不敢问,洗澡的时候倒是小声试探过,刘玉洁不答,但也未生气。

绿染微微叹息,“此事还是不要瞒着林嬷嬷,但小姐不想提,我们先也别急着问,慢慢伺候着,总会发现点什么。”

绿衣点点头,欲言又止。

刘玉洁睡的并不踏实,翻了个身,裹紧杏红色的绫被。

九安,你要带我去哪?她哭,纤白的小手被少年攥的紧紧的,印出青痕。

回丰水。

不,不能逃,韩敬已会杀了你的。

少年奔跑的脚步一顿,幽幽回过身,浓雾清薄,他的容颜似晕开的水墨,散开,凝聚,最终幻化成了韩敬已。

阿玉,为什么要跑?

不,我没有。

长安有什么好?你的堂祖父,堂伯父,堂叔父,就连你的亲叔父,有哪一个肯要你?就算是公主,没有亲族的支持,都要看人脸色行事。你回去,岂不任人宰割?

别说了,别说了!她不想听。

阿玉,只有我要你,只有我!

她使劲往后退,救命,救命啊!

沈肃不会来了,说不定在阎王殿喝茶。

救命!救命!她听清了每一个字,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无边无垠的黑暗似一卷冰浪迎头拍下,刘玉洁委顿在地,不停捶打韩敬已,用力推他的头。

她在他的身下竭力的挣扎、呜咽。不要,不要!他不依,征服不了她的灵魂,至少还能征服她的肉/体。

阿玉,你服了吗?

服了。她说。你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他眼中有无法遏制的怒焰。

她仿佛忘了哭泣,目光投在不知名的一点,半晌才幽幽问他,我可以穿衣服了么?

韩敬已的面色瞬间苍白,深色的眼瞳不断晃动。

******

他本来想礼貌的敲敲窗,或者坐在碧纱橱外跟她好好谈谈,但当鲛纱帷幔后的哭泣一声比一声强烈,隐隐开始挣扎时,沈肃再也坐不住,箭步冲进去抱起了她。

他惊讶的凝视怀中的她。

那么冷,那么柔弱,却也那么坏。

总是令他生气,挑他遐思,偏偏却有双无辜的眼。

沈肃默然片刻:“快醒醒,别哭了,这里不会有人强迫你‘要’。”

她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很慢很慢地眨了眨,乌黑的瞳仁渐渐凝聚,在凝聚的这段时间似乎还在判断梦境与现实。

沈肃!

你把我的闺房当成什么了?

她下意识去摸枕下的匕首,被他一手按住。帷幔笼罩的这一方小世界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呼吸相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丝丝入骨,一点一点的吞噬寒冷。他声线黯哑道,“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讲道理,应该听从你的不讲理。”

他抱着她,目光缠绵,“我跟你是一伙的,只跟你一伙。”

同伙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我们互相分享一下怎么样?

他像手段老练的驯兽师,一点一点的抚平她浑身立起的倒刺,抓住一个最柔软的瞬间,忽然问,“什么梦这么可怕?”

她凝眸一顿,“忘了。”

他提醒,“你哭着叫韩敬已。”

“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了吧?连做梦都在骂他。”她极镇定。

“可是我听见阜南道,还有烟霞湖,你怎会知道烟霞湖,这不可能。”

“梦里之事我怎会清楚,许是你听错。”

他发现她受伤的左手一直在无意识的拉扯他的袖摆,似要揉烂搓碎。

“哦,但是你得明白,如果你不对我敞开心扉,我很难做到令你完全满意。”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便是满意。”

他笑了笑,“凭什么呀,你凭什么这样使唤我?”

“你自愿的。”

“我为何不这样对其他人?”

“其他人不是刘祭酒的女儿。”月光中她泛着珠光的唇瓣讥诮一弯。

他捧起她几近透明的小脸,手心温暖,“那你可要听仔细了。”似乎是要给她做好仔细听的准备,顿了几息,他极淡的声音才温哑的钻入她耳中,“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

噗嗤一声,她居然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好看,但不怀好意。

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

没想到时隔两年之后,在今生还能再听一遍。刘玉洁笑得花枝乱颤。

在那个五光十色的午后,结束一场极致的快乐盛宴,他起身穿衣服,又俯身吻了吻她满脸的泪痕。

“洁娘,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他轻轻按摩着她颤抖的腿,“从前的都忘了吧,现在,我会好好待你……”

是好好待了她一段时间。不找她麻烦,不那么凶的盯着她,也不再骂她永远抓不住重点,还会让人每天送她爱吃的水晶玫瑰糕,偶尔又送她价格昂贵的珠宝,但都被她赏给了绿衣和绿染。此外,姨娘们再也不敢找她麻烦。

她被休掉的时候有点狼狈,族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堂伯父还一脸正气道“丢人,丢人,刘氏岂能出大归之女”,言下之意便是“你怎么不去死,死了便还是威宁侯府的三少奶奶”。

那时她抱着小包裹难堪的立在屋檐下,待她很好的他派马夫送她回家,马夫给她的那张巨额银票,应该也是他授意的吧?

他待她可真好啊。

刘玉洁笑吟吟转眸看向他,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光芒闪烁。<!--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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