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钟吕于是又探头往外望了一眼,然后才说道:“这些年朝中局势大变,中兴以来力主抗金收复失地的官员皆被打压,老夫虽不占边选队,但靖康之难后多与良将交流,遂被权臣视为主战派,自然也没少吃苦头。若非少时与圣上陪读的特殊关系,只怕早就步几位大人后尘了。但老夫又见不得这些人遗祸朝堂,便开始装作浑浑噩噩之态,暗地里与之斗法起来。”
杨湛听得甚是有趣,便连连赞道:“大智若愚,大忠若奸,竟是说王大人的。”
只是杨湛说的轻巧,却不知王钟吕这些年处处受制之苦,权臣固然不待见与他,而一干公正官员也对其指指点点。
“其实老夫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开权臣眼线的。”王钟吕悄声说道
杨湛这才回想起之前种种奇怪场景,竟然是王钟吕的瞒天过海之计。原来王钟吕见朝中奸佞众多,自知大势已去,便打算回到家乡姑苏为官,如此至少可以为百姓做一些实在事情。但权臣实在放心不下这个与皇帝有深厚关系的异党,便暗中穿插许多眼线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有异样,便上书弹劾。
“王大人真是用心良苦,但既然你与贪官往来,又受其财物,岂不是落人把柄?”杨湛问道。
王钟吕便摇摇头说道:“你并未进过官场,自然不懂其中玄机。这些贪官背后盘根错节,说不准还是权臣那边的人,他们岂敢轻举妄动?而我收贪官财物,恰好也令其认为我已堕落的和他们一般,自然不会盯的那么紧。”
如此,杨湛才知道他的艰难处境,再想起自己前般诸多讥讽,实在觉得愧疚难当。
“可惜我刚才不明真相,不仅刁难了王大人,还破坏了不少字画和奇花。”杨湛惭愧道。
王钟吕摇摇头说道:“无妨,大不了我再向那些贪官要些贺年礼,算是填补一下吧。”
王钟吕说的一点不假,这些贪官知道他与当今圣上关系亲密,又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个个奉若神明。只要他一开口,恐怕府中大门都要被挤破。只是这样一来,世人对于这位王大人的评判又多了一番挖苦资本。
王钟吕稍后才问及裘光寒近况,杨湛亦将其一一说来,却是听得王钟吕大为难受。
“想不到他一生勤政,晚年却这般萧凉。”王钟吕默然说道。
但待杨湛将那一盒糕点呈上之时,王钟吕更是几度梗咽起来。
“当年我与裘大人结缘,便是吃他一顿糕点。”王钟吕饶有兴致的回忆道。
原来数十年前,王钟吕自汉中巡视回京,不料半路遭遇风雪,便困在山洞两天两夜,却是耗尽所带干粮。幸好办差途径此地的裘光寒送上糕点,才算救了他一命。二人从此相识,又感念对方坦诚仗义,遂引为知己良朋。
只是说道这里,王钟吕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裘光寒。原来王钟吕知道裘光寒性情耿直,留在明争暗斗的朝堂自然要生祸端,便暗地里让皇帝一直用其做监军。如此一来,裘光寒便日日南北走动,却也得罪不到当朝大员。同时,监军职责乃审查军旅物资及考核武将品行,必然与一干将领有所矛盾,如此又不会被当作主战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