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行刑的修士的说法,钉住心脏是对魔人来说最痛苦的惩罚,就像人类修士被打破丹田一样。人族修炼的容器是丹田,而魔人修炼的容器则是心脏。但心脏对于魔人来说却不是生命的必需品,也无法像活人一样跳动,因此想要心脏有用,就必须一直以人血或者动物血滋养,这样辅以魔气,它们才能进行修炼。一旦魔人没了吸血的牙和修炼所需的心脏,它们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了。
但魔人的修复力比人族强,只要抽掉木棍,给心脏持续供血,牙齿也会继续长出来,心脏就会恢复成没受伤之前的样子,因此想要真正消灭一个魔人,除非将它的心脏完全摘除,或者找到每个魔人的罩门,再不济也可以将它们活活烧死。
明明十年前沧海界的人族对魔族的了解还只止于文献资料,而十年后的人修却对魔族的长处短处如数家珍。听那些修士嘴里的意思,他们抓住这些魔人已经不是为了研究怎样能够消灭它们了,而是为了研究魔人的修炼系统,因为魔人的身体素质普遍比人类更强悍,晋升也快,就像研究妖兽一样,看看魔人的心脏会不会跟内丹一样有效。
也许在修仙界本土居民看来,魔人们用“它”来称呼,是跟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只是长得比较像人而已,因此剥皮拆骨什么的毫无压力。但在顾良辰看来,他们同为人类!只是人种不同罢了。如果东方人修仙是修丹田,也许西方人修仙就是修的心脏呢?因此顾良辰有点接受不能,她觉得这样像畜生一样对待那些“欧洲人”太残忍。
顾良辰到底年轻,不能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在外面戴着面具还好,面具一摘下来她的想法就瞒不住了。
不过凌安泽早就料到这些事会对顾良辰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想不到顾良辰觉得“同类相残太残忍”,只觉得小姑娘见不惯这样血腥的场面。
但为了让她对当今的形势有个粗略的了解,只听他讲不如带她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于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凌安泽又带着她出门了。
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定的路线,只是随便走走。但沧海界如今除了几座城还是人族的净土外,其他地方的情形大多大同小异。
自从妖魔大战之后,本来栖息一隅的魔族认为遭受了挑衅,也不再甘于龟缩在沙漠里了。凭借着跟人族相似的外表,它们很容易就混进了人群,然后大开杀戒。也许是察觉到了人血的好处,一些高等魔人也就不再食用妖兽血,而是派出手下的魔人开始大肆抓捕人修。一些护山阵法不那么厉害的小宗门就这样被魔族入侵消失在世间。
顾良辰有幸赶巧碰上了一次魔人的小规模进攻,只不过他们到达的时候晚了一步,地上到处都是人类的残肢碎肉,一大滩一大滩的血液都将地面染红了。
如果说她先前怜悯“实验室”里的魔人,觉得“欧洲人”好可怜,是因为见到了他们弱小的一面,看到了他们任人宰割。而现在她才真正觉得也许修仙界的人不把魔人当成同类看是正确的。人类大肆杀害同类也许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其中肯定不包括是因为他们想抓人回去吃。
就像人修猎杀妖兽为了卖钱为了吃一样,魔人抓捕人修恐怕也逃不过这两样理由。在他们眼里,人族不是同类,所以同样的,人族也不能把魔人当人。
凌安泽看顾良辰若有所思还暗暗欣慰,觉得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没脑子上赶着找魔人报仇,还算沉得住气。而顾良辰此时却没有关注种族大战这样高深的问题,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看到了自己的天真。
她在不了解一切的情况下,单方面通过魔人的外表来判断他们是“同类”,甚至内心深处隐隐希望着人魔能够和平共处,就像后世的地球。然而修仙界是一个比地球要残酷得多的地方,人族和魔族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肤色”和“派系”,他们之间横亘着“生存”这样一个严肃的主题。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多数的魔修也不愿意“与魔共舞”,明明都是“魔”,但他们有丹田。凌安泽这次来西域并不仅仅是为了敲诈,就像有的魔修会为了庇护人族成为城主,也有的魔修会为了讨好魔人而献出城池或者战败而死。那些失落的城池就被会魔人占领,城里的人族就会落为圈养的家畜。
顾良辰和其他人坐在飞毯上,隐匿在云间,看着防护阵里头那些高大的魔人们像拖死老鼠一样将一个个绝望的人类从矮小的房屋里拖出来。一些修为高、品相好的捆在一边,一些资质差、长得丑的就被原地放血,血尽之后尸首会被赏给等候着的低等魔人,或者手里牵着的凶神恶煞的妖兽。
顾良辰整个人颤抖起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凌安泽抱在怀里安慰了。那时候顾良辰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哦,对了,这不是“进击的巨人”吗?可是城里的人永远不会像那部动漫里的主角一样有出去的一天了,他们也没有一堵又一堵高高的墙来保护自己。而他们这些“墙外的人”是不是也像老鼠窝里小老鼠一样忧惧着“猫”什么时候会从哪里蹿出来给他们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