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厮心中不觉暗道,这夙公子不愧是紫城看重的人,气质出尘,谦恭有礼,简直和大家公子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们也没见过什么大家公子,但是大概就是夙公子这样的吧。
不过,夙公子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和晋胡这位纨绔子弟认识了,那就少不得要见识滚滚红尘。
两个小厮心怀不安地将夙夜引到千红院前。
夙夜抬头望去,洁白如玉的面孔上蒙上一层薄薄的微红。
两个小厮忙道:“夙公子不必担忧,我们进去把少爷请出来。”
这种污七八糟的地方,怎么能让纯洁的夙公子去呢?两个小厮想着,匆匆走进千红院。
夙夜见两个小厮去了,才自语道:“这千红院的门面果然如以前一般花里胡哨,毫无品味。”
一个只有夙夜能听到的男中音抗议道:【这里的香味好难闻,快要窒息了!】
夙夜便退开两步:“那我们去别处。”
男中音立刻说:【好呀好呀。】
夙夜转身向隔壁清风馆走去。
这五年中,夙夜一直跟随紫城修炼,很少离开武馆,除非是和紫城一同出去。
专心闭门修炼的五年,成果也是非常明显的,虽然没有真气,但他的气海已经达到筑基中期的水平,同时容纳4个信徒的真气并不费力。
不久前,夙夜获得紫城许可,可以单独出门,那天天气晴朗,夙夜觉得整个世界都变美好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紫城武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不,大家公子夙夜的传闻在人魔街是相当风靡,人人都说夙夜为人和善,谦恭有礼,待人处事,有如春日暖阳一般。还有传得更离奇的,说见过夙夜的人都会喜欢上他,比如晋泰钱庄那个很难搞的少东家,当初就是对夙夜一见钟情,从此相随左右,言听计从,闹得他们家老爷不大高兴,非得压着他去千红院“矫正矫正”。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晋胡在千红院应酬,脱不开身,夙夜出门来找他,顺腿走到清风馆的事情。
夙夜迈步走进清风馆,便有一个龟公巴巴地赶上来,上下打量夙夜,却并不说话。
夙夜疑惑地看向龟公:“今天不开门吗?”
龟公嘻嘻地笑着:“开门,开门,不知小哥想见谁啊?”
夙夜总觉得前生龟公并不是这么欢迎他的。
前生他是人魔街上收债的头头,龟公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陪笑相迎。
今生他变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公子,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和清风馆格格不入的气质,也怪不得龟公以为他走错门。
这能怪谁?只能怪心灵鸡汤威力太大,好好一个小混混夙夜,硬生生被逼成正值纯良的少年。
如果前生认识他的人,又见到这样的他,估计会惊掉下巴。
龟公见夙夜不说话,觉得浪费他时间了,不由叨叨起来:“今天真是怪了,前脚来一个小孩,后脚来一个雏儿,我这清风馆可不是慈善堂。”
夙夜正沉浸在回忆之中,突然听到龟公说话,顺嘴接了一句:“……什么慈善堂?”
龟公转而笑道:“不知小哥年纪几何,姓甚名谁啊?”
这分明是要套他家底啊,夙夜感到不快:“我就进来看看,又不打算在这里长住。”
龟公讪讪道:“那便随小的来吧。……可惜了这副好模样,不少客人就喜欢这样高冷禁-欲款的。”
“什么?”夙夜皱眉。
“没什么没什么。”龟公说着,便去前面带路。
夙夜跟着龟公走进清风馆,又看到赏心悦目的肌肉,他心情不错,便多看了几眼。
谁知,走廊两边绛红纱帐里的清客们也纷纷向夙夜看来,不住打量,眼神里带着饥-渴。
男中音忽然说:【这里的恶意好强烈,我们快点离开吧。】
夙夜也看得差不多了,想着那边晋胡多半也该出来了,便不再跟随龟公,转身回返。
龟公并不在乎夙夜是不是跟上,这种不知人事的主儿还是少来他这里为妙,省得被人欺负了,他们清风馆还惹得麻烦。
谁知夙夜刚走一步,就听身后“嘭”的一声巨响,一间客室炸开个洞,碎石屑、木头溅得到处都是。
清风馆里瞬间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不过都是男人的尖叫,因此惊慌中又带着几分粗壮,听在耳中怪怪的。
这一声爆炸,震断走廊两边挂着绛红纱帐的横梁,纱帐纷纷落下,景象十分喜庆。
又有许多半裸的肌肉汉子从绛红纱帐中跳出来,其中夹杂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客人,众人只顾逃命,如潮水般涌进走廊,向大门口狂奔而去。
就在这样波澜壮阔的逃难情景之下,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从爆炸的破洞里走出来,锦衣玉带,容色冷峻,他抬头看见站在人流当中的夙夜,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豁然亮起,似乎看到永生的希望一般,炽烈而专注。
小孩从客室的台阶上下来,走在人潮之中,一步一步,来到夙夜面前,伸出粉白的小手,用力攥住夙夜的衣服下摆,仰着脸,坚决地说:“媳妇,我等你好久了。”